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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年过十六,脸庞还带着些稚气的晋王絮絮叨叨地说着,张德禄恭敬地站在他身后,静静聆听,一个字没说。
是啊,谁能想得到,孝元皇后那样总是笑眯眯的人,居然死的那么突然,他每每想起来心中都揪心,更何况晋王。
他都知道,也都懂得。
贵太妃去的早,主子虽然贵为皇子,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却也真不少。
孝元皇后生前,对主子堪比亲弟弟,比他的那些公主血亲好上太多,在主子心里,孝元皇后就是他亲姐姐。
主子,真是个单纯又可怜的孩子。
张德禄不由得心疼。
这样的好孩子,却总是得到了又失去,终归什么也留不住。
“快走,快走……”
昏迷的女子还在不断呢喃,李氏伏在床前,不住地拿湿帕子覆上她的额头。
“走了,那小子已经被娘亲赶走了,欢娘放心,他已经走了……”
李氏不知道女儿在说什么,只一味地应着。
做母亲的心,女儿此刻想要天上的月亮,她也定会答应。
白成欢已经烧得昏昏沉沉,眼前一片血红。
萧绍昀杀了她,到处都是她的血。
小十却不见了,真好啊……
迎春端来了新熬的药,几个丫鬟婆子一拥而上,有人按住了白成欢的手脚,有人拿木勺轻轻地撬开她的唇齿,浓黑的药汁一勺一勺地灌了进去,最终并没有像前几次一样吐出来。
丫鬟婆子又轻手轻脚地放开了大小姐,给她重新盖好锦被,李氏整个人也像是瘫了一样软软地坐在了床沿,看着女儿慢慢沉静下来的脸,一颗心慢慢地放了回去。
风寒这病,说轻,不喝药也就好了,说重,极容易就要了人的命。
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可她绝不能失去这个她费尽心力养大的女儿!
天可怜见,她的欢娘好不容易好了起来,怎能再没了?那也就要了她的命!
“欢娘,娘亲知道你是极有福气的人,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李氏俯下身把脸贴在女儿颊边感觉她的温度,喃喃自语。
被高热烧得面色绯红的女子紧紧贴了过来:“娘亲,娘亲……”
似乎还是母亲威北候夫人带着木樨香气的怀抱,云缎的衣裙上绣满了牡丹花,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
“成欢,来看看你舅舅送来给你贺生辰的这百宝璎珞项圈,喜欢吗?”
母亲举着一个五彩辉煌的金项圈垂头问她,任她在自己怀中撒娇打滚。
“不喜欢,金光灿灿的,太子哥哥定会说俗气……”
这是那个恣意任性的小女子的回答。
“不喜欢?不喜欢那我给你婉柔表姐了,你别要了!”母亲笑着就要让人收起来。
她一跃而起,抢过来挂在脖子上:“明明是给我贺生辰的,为什么要给婉柔姐,不给,不给,我就戴着!”
有爽朗的笑声响起:“那你不怕太子说俗气了?”
“不会的,舅舅送的,我不许他说!”
白成欢似乎又站在威北候府荣熙院堂前的两株牡丹花树下,眼睁睁地看着徐成欢在母亲的身边撒娇痴缠,恣意妄为。
不喜欢么,明明应该喜欢的啊,舅舅忠义伯,最喜欢送她这些金闪闪光灿灿的东西,她回回说不喜欢,他偏就回回都送……
“娘亲……”
她从花树后走出,扑向日思夜想的娘亲。
可是威北候夫人却冷冷地看着她:“你是谁,你不是成欢,你是谁?”
“我是成欢啊,我是成欢啊娘亲,您怎么不认得我!”
她跪在娘亲面前,可是娘亲理她都没理,转身疾走:“我的成欢不见了,我去找她,你不是,你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想冒充我女儿,走开!”
“娘亲,娘亲!”
她伏地大哭,想要拽住娘亲的衣角,可是转瞬间,眼前的一切都没了!
她跪在荒野,眼前是无边的荒凉……什么都没了啊!
就算有一天她回去了,她的娘亲,她的家,也全都没了!
“我是成欢啊,我是成欢啊!”她一声声地哭喊着,可是没人听得见!
李氏搂着又开始梦魇的女儿,心疼得眼泪直掉。
“娘亲知道你是成欢,娘亲知道……”
欢娘,你到底在做什么梦,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一个早上,白家就在一片兵荒马乱中过去了,到了午间,白成欢的高热才慢慢地退了下去。
李氏命摇蕙打了热水,亲手给女儿擦身换衣,看着药效发了出来,女儿慢慢睡得沉稳了,她才站起身回正屋换了衣裳,重新梳洗。
至于晋王和张德禄,主仆二人被晾在正院外,站了一早上,等到白炳雄和李氏想起他们来的时候,主仆两个已经饿了一早上。
之前一时情急,李氏敢对晋王动手,此时想想,一阵心虚不安。
“小英,去让厨房给……给表少爷送些吃食……”
李氏想了想还是吩咐道。
白炳雄挑了挑眉毛,加了一句:“告诉表少爷,既然来了,就老实待着,我白炳雄管吃管喝,要是还想闹事,那我亲自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既然把人已经得罪了,他也不会再卑躬屈膝去请罪了,他白炳雄半生戎马,为大齐鞠躬尽瘁,他不信他还就这么任由一个偷跑出来的王爷搓扁揉圆随意欺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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