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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强撑着跪下行礼:“永妍,永妍在驸马那边……”
丈夫已经和她反目,虽然不至于对她不敬,但是却把儿女都从她身边带走,无声地冷落着她。
她也不敢太过和他计较,万一逼急了他,反倒不好。
“那去把朕的外甥女带过来,朕要跟永妍说说话。”
没了保命令牌的惠郡长公主在皇帝面前骤然没了从前的底气,沉默地命人前去带女儿过来。
永妍昨日被吓得够呛,夜里就发起了高烧,薛驸马干脆就没通知惠郡长公主,亲自守到天亮,永妍才退了烧,醒了过来。
此时一听皇帝传召,心知是为了昨日他听说的那件事情。
永妍把一个陌生的女子认作孝元皇后,这原本就是件荒谬的事情,皇帝却如此当真。
薛驸马实在是不愿幼女涉入这种事情中去,思虑再三却只能亲自抱着幼女去见皇帝。
妻子不知轻重,刚刚惹恼了皇帝,长公主府如今正是风口浪尖,皇帝要是找借口降罪,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萧绍昀从薛驸马手里接过永妍,怀里的幼童一双眼睛又圆又大却黯淡无光,一看就是大病未愈的样子。
“永妍,你告诉舅舅,昨天你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是你的徐姨姨吗?若是舅舅再让你认一认,你还能认得出吗?”
萧绍昀很久没有这样抱着软软的小孩子了,此时蓦然想起成欢小时候生了病,不能进宫,他亲自去候府看她,她也是这样软软的样子,有气无力得让人心疼,就不由得心软了下来,放低了声音哄劝道:“舅舅知道你不舒服,但你仔细地想一想,若是还能认出来,舅舅给你奖赏!”
永妍从前跟身为皇帝的这个舅舅并不亲近,昨日更是被他身上的杀意吓得魂不附体,可她虽然年幼,却有一个暗地里野心勃勃的母亲,一个出身薛氏,曾经受宁王牵连的父亲,生于这样矛盾的家中,她已经本能地开始懂得要讨皇帝舅舅的欢心。
她眨了眨大眼睛,歪着头问道:“舅舅可是皇帝,说话算话,永妍相信你,那舅舅先跟永妍说说,若是永妍认得出来,舅舅给永妍什么奖赏?”
垂头侍立一边的长公主和薛驸马着实吓了一跳,这孩子,不想办法拒绝,居然敢跟皇帝讨价还价!
萧绍昀眼中却泛起柔和的纵容之意:“若是永妍认得出,舅舅就封你做郡主怎么样?”
此言一出,长公主和薛驸马都惊呆了,皇帝说真的?
要是从前,一个郡主的名号,惠郡长公主还真不放在眼里,毕竟她是尊贵的长公主,等女儿到了年纪,萧绍昀为了昭示他的宽宏和恩宠,自然会给女儿一个郡主的封号,可这个节骨眼上,皇帝亲封郡主的荣耀且不说,单说京城中人,就足以因为这个郡主的封号,相信皇帝对她这个长公主的宠信,并不曾失去分毫!
不管内里怎么样,面子上,至少没人敢轻易趁机来踩惠郡长公主府!
惠郡长公主当机立断,即刻改了主意,立刻下跪谢恩:“臣妾替永妍多谢皇上!”
薛驸马也跪倒在地,却和惠郡长公主想法完全相反:“皇上,永妍只是一个无知孩童,昨日之事,本就是胡言乱语,不足以为信,还请皇上宽恕永妍大病未愈,童言无忌,莫要听她胡言,误了皇上的大事!”
他如今已经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一家人安安稳稳,不要再掺和到皇家的事中去,若是永妍认得出,得封郡主,若是认不出呢?这本就是莫须有的虚无之事,以萧绍昀如今行事的诡谲之风,一着不慎,长公主府就会有倾覆之祸!
只是薛驸马这一片苦心换来的,只是长公主阴沉下来的脸色,和一个狠厉的眼刀。
她这才看出来女儿病了,可这个重建长公主府威信的机会,怎么能因为一场病就错过?
有趣!这对鹣鲽情深的夫妻,如今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萧绍昀怀抱永妍,坐在上首,不动声色地把这对夫妻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暗暗称奇,前世,这可是一对皇家的模范夫妻,毕竟尚了公主的驸马,多为攀附权势,没几个真心喜欢公主的,这一对是个例外,和和美美地过了一辈子,这一世,两人之间的不和却连掩饰都不掩饰了……
看来因为他的缘故,很多不曾发生过的事情,都发生了。
萧绍昀佯装看不见,只笑着点点头:“驸马说得也有道理,永妍今日还病着,也罢,反正朕也不急,先让永妍好生养病,等永妍病好了,我再带永妍入宫。”
一锤定音,这就是说,永妍肯定要替皇帝去认人了,可让一个三岁的孩子去活人里认出一个死去的人,这不是荒谬吗?
皇帝从前一副明君做派,怎么自从孝元皇后薨逝以后,就越来越荒唐了?
薛驸马心中冰凉一片,还来不及劝阻,萧绍昀就已经把永妍交给了一边的侍女,起身道:“朕会命太医前来给永妍看诊,长姐来送送朕即可。”
惠郡长公主自是心中暗喜,皇帝让太医来看诊,这可是殊荣,如今长公主府,急缺的,不就是皇帝给的荣耀吗?
惠郡长公主心情很好地亲送皇帝出门,萧绍昀走到长公主府的大门前,却站住了脚,回头看着惠郡长公主,笑微微地道:
“长姐,朕与你,姐弟二十余年,自问并没有对不住长姐的地方,余生,自然也希望长姐荣华加身,尊贵如仪,今日送长姐一句话,‘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长姐仔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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