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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徐成如嫁去的那家姓董,姐夫董峥是家中独子,走的是武举的路子,如今还只是京城守正治下的一个城门吏,武职七品。
这七品城门吏论职权还不比白炳雄虢州那个七品把总,手中着实没什么权利,只是管着城门,朝启夕闭,过往盘查。好在这是京城的城门,就算只是守城门,也还是有些油水,又胜在安稳,不必刀头舔血过日子。
从前徐成意常常公开鄙薄姐夫,屡次嘲讽他只不过是个看城门的,甚至在大姐面前挑拨离间,说她徐成欢嫁的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却让自己的姐姐嫁给一个区区七品的武官,明显就是嫡母偏心。
却不知道娘亲看重这董家,主要就是考虑到这董家家风清白,董家又人口简单,那董太太是早年就与娘亲相识的,人十分温厚善良,娘亲当初反复掂量,才挑中了董家。
在外人看来,未来皇后的庶姐,不管怎样总算是候府千金,这样的婚配不尽如人意。却不知道在候府眼中,既然徐成如娘家是候府,胞妹又要做皇后,那婚配最不要紧的就是权势,只要挑一个家风清白,对她好的夫家,夫婿上进些,权势都不是难事。
好在无论别人怎么说些闲言闲语,大姐心里是十分有成算的,也知道嫡母这么打算是为她好。
屋子里四角放了冰盆,白成欢也不怕热,厮缠在威北候夫人怀里笑道:
“娘亲只管放心,大姐当日说过的,她也怕娘亲真给她挑一个勋贵世家的,她的出身与性子压不住,她还跟我说,这成亲以后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很是感激娘亲的,知道娘亲是一片苦心为她。”
威北候夫人点头:“你大姐总归对我与你还有几分真心,至于那一个,不提也罢。”
母女两人就兴致勃勃地打算起还要给徐成如送哪些东西去,遣哪个嬷嬷再去探望比较好。
说笑了一回,白成欢才又往欢宜阁走。
一路上脚边的花木打理得十分郁郁葱葱,似乎无论天气再干旱,也影响不到威北候府这样的权贵之家。
花木繁盛,美景如斯,白成欢心底的一丝惆怅也随风散去。
她活着的时候,在送大姐出嫁时,曾说过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给大姐撑腰。
而如今,徐成欢已经不会再回到这个世间了,徐成意立意留在宫中,徐家的三个女儿,唯有大姐的姻缘还算的上幸福美满。
她只希望,大姐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而她不论是谁,在她心里,徐成如都是她的大姐。
快走到欢宜阁门口的时候,却远远听到菱角在和人吵架。
“朱姨娘,你这样到处乱挖,都挖到白小姐的欢宜阁来了!你可知道白小姐如今是夫人面前的红人儿,得罪了她,你是想侯爷再赏您一顿板子?”
菱角正叉着腰对蹲在地上拿个铲子挖树根的朱姨娘横眉竖眼地斥责。
要是放在从前,菱角自然是不会这样对朱姨娘说话的,上赶着巴结都来不及。
可是如今么,朱姨娘失了宠,没了势,墙倒众人推,不踩上一脚实在不是菱角的风格。
朱姨娘这几天没少受这样的挤兑,闻言木然地抬起头来,曾经风姿绰约的脸上毫无表情,瞥了一眼欢宜阁,冷冷道:
“这欢宜阁是从前大小姐的,不是白小姐的。”
说完,又低下头依旧蹲在地上挖那树根。
“你倒是好大的威风啊,你还当是从前呢!”
菱角见她完全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气得往前冲了几步,眼瞧着就要抬脚去踢朱姨娘!
“菱角!”
白成欢再也忍不住,出声喝道。
菱角这样的行径,只会让人觉得她白成欢轻狂,仗着夫人的势都欺负到候府的妾室身上去了!
就算是从前的徐成欢,也不会这般作为!
菱角一愣,转头看见白成欢,虽然赶忙住了脚,脸上不服气的神色却没来得及收起来。
她屈膝行了礼,委屈道:“白小姐,奴婢这可是为您出气……”
“四小姐有什么气可让你替她出的,不过是几株草木,夫人都不在意,难道四小姐还会计较不成?再说,你对四小姐的称呼又是什么?高嬷嬷的话你都忘得干净了?”
跟在白成欢身后的摇蕙知道主子向来不喜欢和下人对嘴,就上前一步道。
菱角嘴角撇了撇:“我没跟你说,你算什么……”
“她算我的大丫鬟!”
白成欢实在是不耐烦有人在自己门前吵吵嚷嚷,出声喝止了菱角的话头。
“我看是菱角你好大的威风才对,对候府的姨娘动手,是谁给你的胆子?我欢宜阁也用不起你这样不凡的丫鬟,你自己去寻高嬷嬷,让她给你另安排差事吧。”
白成欢一句话了结了这场争端,也不管菱角如何不服,摇蕙又是如何让人将她带走,径直走到了挖泥挖得专注的朱姨娘身旁。
“姨娘这是在找什么东西?怎么也不找人帮你挖?”
在她的印象里,朱姨娘平日里可是无比爱惜她自己的容貌皮相,处处要强调个养尊处优,怎么可能亲手来做这样粗糙的事?
而在树根处不断挥动的那双手,粗糙不堪,遍布泥土,甚至指甲缝儿里都是泥垢,很难想象这是朱姨娘那曾经细白滑嫩的手。
朱姨娘头也没抬,也不答声,只埋头挖土,看那样子,是恨不得掘地三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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