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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道,各家能设一段时间的粥棚就不错了,要是继续施舍下去,且不说家中能不能负担起这日渐庞大的开销,只说有心人恐怕就要以为他们这些人家钱粮无数似的。
朝廷已经穷疯了,户部上奏了皇帝,已经在京城募捐了好几次,这些人家明面儿上,也都是要做出余财被榨干的样子来的。
所以,曾经热闹嘈杂的一大片空地上,如今只有北山寺与秦王府的粥棚还屹立不倒,与灾民杂乱的临时窝棚相呼应。
那些曾经与秦王府合力设粥棚的人家,也早就退步抽身了,更显得粥棚前面那面秦王府的旗帜孤零零地。
白成欢却是不管这些的,只专心去看今日要做腊八粥的米粮是否到位。
这些日子,萧绍棠没有少被皇帝刁难,从他伤愈却迟迟不去上朝挑剔到他上朝之后不问国事,不会替君分忧,而只要萧绍棠多问几句,又被皇帝怒斥不懂变通,越俎代庖,总而言之就是说什么错什么,做什么错什么,就连今日皇帝赏下来的腊八粥,秦王府也是没份儿的,足可见如今秦王府多不招皇帝待见。
很多大臣都纷纷为秦王世子抱不平,秦王世子在京城人的眼里,一日比一日可怜,简直都快被皇帝逼得没活路了,就有人建议秦王世子把粥棚撤了,就在秦王府韬光养晦,再也不要过问外面的事情。
可是萧绍棠都一一拒绝了,白成欢心中也很镇定既然秦王府想要在以后的局势中争取道义的立场,那如今受多大的委屈,将来就有多大的收获。
皇帝再不满意,也不敢再西北兵符未收回来之前对萧绍棠如何,这样好的时机,能捞多少好名声尽管捞。
秦王府的粥棚想来是保持中等水平,既不会以次充好去糊弄灾民,也不会慷慨大方到日日给人吃干饭,只是今日腊八,平日的稀粥中也多了许多干果豆类,虽然不多,也算应个景。
施粥的时辰还未到,粥棚前就已经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待到第一碗粥盛出,人群中顿时哗然,不多时,手捧粥碗的人群中就传来阵阵哭声。
落到这样背井离乡,食不果腹的地步,再想想从前在家中虽然清贫,但至少活得下去的日子,谁能不伤心呢?
许多人被这一碗粥触动了情怀,一边对秦王府感恩戴德,一边却是对日渐混乱的朝廷更加不满。
扯着扯着,就又有人说起当初皇帝眼睁睁看着万民受苦,却不肯下罪己诏拯救万民的事情来,再加上如今赈灾不利,昏官当道,民怨就随着寒风而过,在暗地里再次沸腾起来。
白成欢不动声色地将这些听在耳中,满意极了一碗简陋的腊八粥,就能如同星星之火,开始燎原。
她又叫来负责粥棚的管事交代了几句,就准备登车回城,抬头间,却与正直直望着她的圆慧和尚眼神相撞。
圆慧正疾步往她这边走,甚至还高声道:
“女施主留步!”
第五百六十七章 吹风
留步?白成欢根本不想留步。
白成欢置若罔闻,停都没有停一下,可圆慧的却像一阵风一般掠了过来,在她上车之前,几乎就要出手抓住她的衣襟。
白成欢轻轻一闪避开了,秦王府的侍卫也抽刀护在了她身前,圆慧死死地盯着她,声音嘶哑:
“女施主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不依不饶的架势,很难让人想到,此人就是北山寺那位德高望重的高僧。
白成欢连一个笑容都吝啬,面无表情道:
“大师说笑了,大师除了找我的麻烦意外,从来不曾与我有过交情,又何来翻脸不认人这一说?”
圆慧冷然反驳:
“那当初施主去北山寺向我求安魂之物时,怎么不这般说话?”
“那大师是不是忘了,那串珠子,也是我供奉了一千两银子才得来的?”白成欢想起那串珠子,倒是笑了笑:“况且,大师那串珠子也根本不管用。”
即使带着那串珠子,最终还是被永妍郡主一语道破她这具躯壳中装着的人是徐成欢,若是当时詹士春没有出手,她大概还要一直与皇帝撕扯下去。
圆慧老脸一红,却绝不承认道门会比佛门好,面露怒色:
“那施主是想要惹怒贫僧,将你打得魂飞魄散吗?”
白成欢盯着圆慧,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圆慧,实在是太诡异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慈眉善目,德高望重的和尚居然成了这般杀气腾腾的煞神?
白成欢心底也涌起了怒气,圆慧如此说,是想要她周围的侍卫都听见,然后心生畏惧吗?
她冷然环顾一周,厉声道:
“大师好大的口气啊,让我一个朗朗乾坤之下的活人魂飞魄散……大师,您的慈悲呢?您觉得,如今的您,还是从前的您吗?”
说完也不等圆慧回答,就从侍卫的围护中走了出来:
“还请大师明言,大师到底是为何对我如此有成见?我一个上天怜悯,好好活在世上的人,大师又是为何屡次与我过不去?”
圆慧如同被一瓢冷水当头泼下,虽是这个女子在诘问他,他的心头,却更像是响起了佛祖的质问,圆慧,你还是从前的你吗?
圆慧心中苦涩,自然不是了。
可他自问本心犹在,都是为了苍生而已,无可奈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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