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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成欢,这是我留在身边的念想,我曾经想过不给任何人,可是,可是,唯有如此,你才肯回来,是不是?”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大婚之夜结发那一瞬间的甜蜜?
不她大喊出声,却没有人能听到,她脚步匆匆地奔跑过去,伸手要从香炉里捞出那一缕她前生的发丝,她不要再与这个人牵绊终生,不要,不要啊!
可是香炉里如同云龙出海的烟雾从她指尖袅袅穿过,透明的魂魄抓不住世间任何一粒尘埃,也无法留住那瞬间没入熊熊火焰的青丝!
不!
她再次张口,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透明的裙琚飘落在地,她已然明白,原来一缕孤魂的自己,真的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几乎是在青丝随火化灰的瞬间,皇帝的目光有了焦距,他望着香炉前那个朦胧的身影,欣喜若狂地扑了过去:
“成欢,是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他的手指从那身影中穿过,什么都没抓住他连那个影子的面容都看不清楚,可是,一眼万年。
他能认得出来,是他苦苦等待的那个人回来了!
“成欢啊,我等你好久了。”
帝王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朝着那个影子伸出手:
“成欢,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来,回来……”
他居然看到她了……
透明的魂魄冷冷地站在香炉之前,垂手望着皇帝伸到她面前的手,与他脸上纵横的水光。
似乎只要她伸出手,将自己的一切再交到这个人手中,一切就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切,都能重新来过。
甚至有一股力量,在将她的魂魄向他的身边撕扯。
她缓缓抬头,望向大殿中如痴如醉,如梦如幻的朝臣。
原来是这样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
这些命运相济,身居庙堂的朝臣,是天地赋予的流形,是命运的顾念者。
当这些人齐齐希望时光逆转,希望一切回头,那是多么强的念力?
当所有人都希望一切能重来的时候,什么样的灵魂能逃脱这样的执念?
甚至是詹士春都在很认真地做着这场戏。
可是,她不愿意!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她爱过的人,转身,从香炉边走过,走上高台。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在高台上流连一刻,然后将手放在了金座上的女子肩头,渐渐隐没。
等到詹士春停下吟唱之时,才有人迷茫地转动眼睛,大殿中的灯火已经从纹丝不动变成了肆意舞动,香炉中弥漫出层层叠叠的雾气,詹士春跪伏在地,叩首祈求上天:
“应我所求,魂兮归来!”
而皇帝,早就已经跪在香炉前,眼泪顺着脸庞留下来,在玉石的地面上蜿蜒流转。
第六百零九章 起疑
等詹士春回过头时,犹在呆怔中的百官才看到他额头涔涔而下的血迹,衬着他那张皱纹横生的脸皮,苍苍白发,狰狞如阴鬼。
“皇上,招魂已成,最先醒来的那一个,即是……即是……”
一句话未完,人已栽倒在地上。
皇帝已经全然不在意詹士春的生死,霍然起身,扑上高台,紧紧抱住了那个朦胧的影子消失的地方她消失在了卫婉的身后,她一定是借着卫婉的身体,回来了!
高空中的风陡然变得猛烈起来,皇帝俯身将卫婉抱起,大步地向着大殿的出口走了过去,抛下身后生死不知的詹士春与金座上的安竹林,还有他率领而来的百官。
他再也不需要任何人来为他做判断了,他亲眼看见成欢的魂魄消失在了卫婉的身上!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再无差池了!
大臣们呆怔了片刻,呼啦啦地起身,跟随皇帝而去。
不出一刻,宽阔的大殿中,就只剩下詹士春与安竹林。
金座上的安竹林听到杂乱的脚步声离去,才睁开了眼睛,当看到眼前乱糟糟而空荡荡的大殿之时,几乎是顷刻间就坐了起来,慌乱踉跄地从高台上跌落下来,环视了几圈,终于确定了大殿中只剩下自己与詹士春,而另一张金座上的卫婉,已经消失无踪!
安竹林跌坐在地上,如坠冰窖果然,她果然成了被放弃的那一个!
卫婉是徐成欢,那她怎么办?
前世的徐成欢那样悍妒,后宫一个多的人都没有,若是她真的回来了,那自己就算想要在皇帝的后宫中做一个悄无声息的隐形人,都是不可能的!
而她的娘家安国公府,早在她执意进宫那一日,就与她断绝关系了,即使她后来被封为贵人,安国公府也只想着沾光,根本不可能在她落魄的时候再愿意跟她扯上关系!
无论前世今生,他们都只是一群白眼儿狼!
天上地下,她安竹林居然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居然无处可去!
皇帝抱着沉睡不醒的卫婉冲下阶梯,很快就被大臣追上。
才下了几层而已,皇帝已经气喘吁吁,怀中的人几乎抱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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