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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势而为?”
圆慧的眼神没有了他与白成欢相争之时的锐利,也没有了往日的清明,更多的是迷茫。
“所以你来是为了……”
“没错,我来是为了报我前世被灭满门的仇,襄助秦王世子早定天下,少造杀孽。”
宋长卿望着目瞪口呆的圆慧,笑道:
“其实你也一样的对吧?可你要记得,能为君者,你能助之,却不能控之,因为他的为人,根本不会为你所掌控。”
圆慧恍惚觉得前世他熟悉的那个宋长卿已经毫无踪影了。
“你打算如何做?”
“我跟秦王世子说,为了你,愿将函谷关拱手相送!”
“你!”圆慧惊惧之下,再也无法保持高僧风范,指着宋长卿道:“你如此……如此一来,你会被万夫所指,一着不慎,宋家就会立刻被天下人唾弃……”
“我会小心的,再说,我已经不在意了。”
宋长卿拂了拂自己的袍袖,一如既往地优雅,却再也不是前世那个一心追随帝王的忠臣了:
“在宋家满门血流成河的时候,气节,忠义,这些东西都已经被我彻底抛弃了,我的族人能安然无恙,宋家能子嗣昌盛,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况且,这样一来,又能少死伤上万人,不是很好吗?”
既然做了一世好人还是落得那样的下场,那即使做一回坏人又何妨呢?
圆慧眼中忽然就流下泪来,如同高洁的佛悲悯世间万物。
“长卿,是我错了。”
若是他早些去做有用的事情,不要去计较那些无用的小事,早些将这种种背弃帝王的罪名背在自己身上,那他的好友也不必到了如今,背弃他曾经的信条。
宋长卿看得很开:
“你不必流泪,如你所说,一切都是虚妄,名声而已,还是活着比较重要。”
薄薄的营帐四壁,根本就不隔音。
萧绍棠与白成欢将两人的话尽数听在耳中。
萧绍棠听得云里雾里,白成欢一直都心头雪亮。
果然是安竹林说过的那一世啊。
她历尽苦楚的那一世。
那一世,一定发生过什么惨烈的劫难,所以不甘心死去的人才这么多,纷纷重生而回,来改变这一切吗?
圆慧居然真的只是怕她乱了天命……
“欢欢,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直到回了他们的营帐,白成欢始终都是一言不发,萧绍棠心里满是忐忑。
白成欢猛然回过神来,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掌,似乎还有几分紧张: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无论他们所说的前世是什么样子,都与我们无关。我们过好这一世就好,你说好不好?”
“当然好!”
萧绍棠从来都是不将圆慧说的话放在心上的。
“只要你不再被这个老和尚困扰,那我就再无担忧。”
宋长卿见过圆慧之后,虽然白成欢与萧绍棠都已经在心里许可了宋长卿的交换,可谁都没有松口。
毕竟话也是他们两人在说,就算圆慧貌似想开了些,可就这么答应宋长卿,那也是不可能的。
萧绍棠与白成欢商议之后,直接在宋长卿开出的条件里又加了一处,江南。
白成欢与宋长卿对坐在萧绍棠下首,一身盔甲,英姿勃勃地面对着宋长卿:
“听闻宋公子的家乡,在江南?”
宋长卿上辈子已经活成了人精,只这一句话,就已经猜出了白成欢的意图,也就点点头道:
“不错,我乃姑苏人氏。”
白成欢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中就浮现出笑意来,接着他的话侃侃而谈: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姑苏城,的确是个好地方。自古以来,人称姑苏为止战之城,可见再暴虐的战争也不忍踏碎姑苏城的如画美景。难怪宋公子如芝兰玉树一般,气度高雅不凡。”
说的人觉得自己只是赞美,但是这话听在宋长卿耳中,却是十足的怪异——前世,孝元皇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这般夸赞他!
等他再度对上那双幽黑莹亮的双眸时,倏忽生出几分恍惚之感。
“不过江南虽然富庶少战乱,可江南多士子,如宋公子这样的饱读诗书之人不在少数,我们世子殿下若要更进一步,恐怕有些人会胡言乱语,如今我们世子殿下为此颇为烦恼,不知道宋公子有何高见?”
她的泠泠之音还在耳畔回响,但是她那满身的盔甲已经在他的记忆里逐渐化成凤冠翟衣,两个长相截然不同的女子,居然奇异地渐渐合二为一!
她们,怎么,怎么会如此相像?!
白成欢话音落下许久之后,营帐里都是一片寂静。
萧绍棠拍案而起,凤眸含怒:
“宋公子!”
他的媳妇儿长得好看他知道,可不是人人都能这么盯着看的!
宋长卿在萧绍棠的怒声中猛然回过神来,眼前莫名其妙看着他的女子立刻与记忆里那个雍容谦和的皇后分离开来,他陡然一颤——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凝聚了一下心神,想起来方才秦王世子妃所说的话,他深吸了口气,做出了承诺:
“宋氏一族不才,但在江南还有几分薄名,愿为世子殿下排忧解难。”
不就是想让他为秦王府在江南士林中背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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