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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到了如今,只有你肯陪朕守在这皇宫里。”
寒风呼啸,空荡荡的摘星阁上,俨然成了比冰窖更冷的地方,但是他们两人都像感觉不到寒冷一般,相对而坐。
君臣之分,早已经化为乌有。
詹士春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瞥了一眼皇帝,又重新合上。
他已经油尽灯枯,却还是算不出自己女儿的命数,所以他守在这里不肯离去。
不过既然皇帝要把这当做对他的忠心,詹士春也不想辩解什么。
“走吧,朕已经不需要你的忠心了。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吧,毕竟,朕也要走了。”
大势已去,江山即将易主,即使他在别人面前再不甘心,在面对着苍茫天地之时,他也终于无可奈何地承认了。
詹士春还是不作声,任由皇帝自说自话。
皇帝仿佛也没有指望他说什么,一个人在风声中喃喃自语,偶尔伸手去接住几片飘下来的雪花。
“你说,她会不会来呢……我已经等了这么久,真的是太苦了,也太累了……”
詹士春沉默的听着,心中却有些发笑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以为他能等回来孝元皇后?
他甚至有几份可怜这个皇帝,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编造出来糊弄他的,可怜他却深信不疑。
“我知道她恨我……可是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是不是?她曾经那样爱过我。”
皇帝自言自语叹息,却在打磨得如同镜面一般的地砖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蓬乱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下巴上是密密麻麻的青色胡茬,双眼布满血丝,憔悴而狰狞。
皇帝陡然间被自己这样的倒影吓着了,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好远。
“不,不,朕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不,我不能让她看见我这副样子,她会不喜欢的!”
心底所有的期待瞬间都化成了恐慌,皇帝转身,踉踉跄跄地向着摘星阁下面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詹士春的视线里。
“疯了,阿桓,你的儿子终于疯了,你恨不恨我?”
詹士春低低地咕哝了一声,掩映在雪白长发下的可怖面容上却又露出一丝微笑:
“可是咱们的女儿,就要当皇后了,你会不会跟我一样开心?”
皇帝回到昭阳殿的时候,徐成霖也正好踏雪归来。
昭阳殿里燃起了昏暗的灯烛,皇帝看见徐成霖的一刹那,眼底顿时燃起幽幽光亮:
“她愿不愿意见我?她是不是愿意见我了?”
“你写禅位诏书吧,我带你去见她。”
被关在偏殿的刘德富重新回到了皇帝身边,因为皇帝要求沐浴更衣。
刘德富一边伺候皇帝沐浴,一边禁不住老泪纵横。
“皇上……”
他伺候了皇上一辈子,到最后,他们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刘公公,别伤心了,朕就要见到成欢了……生死对于朕来说,都已经不算什么了,但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也难为你,老了不能荣养,还要吃苦受罪。”
似乎是因为心愿即将达成,今日的皇帝格外温和。
刘德富甚至有些恍惚,有多久,皇上再没有这样跟他好好说过话了呢?
沐浴完了以后,刘德富十分熟练地伺候皇帝整理好了仪容,镜中出现的,赫然又是那个年轻英俊的帝王。
“刘公公,伺候笔墨吧,朕要写禅位诏书了。”
皇帝看了看镜子,觉得很满意,说话的语气也格外平静。
第七百零四章 来见
“皇上,您可想好了,这禅位诏书一下,您要去哪里?”
笔墨刚刚备好,玉玺也拿来放在了一边,刘德富的手还是有些微微地颤抖。
虽然算不得亡国之君……但是皇上的下场,又在哪里呢?
皇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常服,上面已经没有了他最熟悉的龙,只是一些简单的刺绣,忽而感叹。
“刘公公,朕若是死了,记得告诉别人,不要把朕葬入皇陵,朕是个不肖子孙,无颜去见父皇,随便找个荒山野岭,让朕不至于曝尸荒野就行。”
刘德富忍不住老泪纵横:
“皇上,不会的,您是禅位,不是被夺位,不会的……”
“禅位只不过是让秦王府的脸上好看一些罢了,朕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父皇防了萧无双一辈子,今日朕却要将龙椅拱手相让,不得善终也是该当。”
似乎是因为预见到可能会有的结局,已经浑浑噩噩许久的帝王在这个时候脑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仿佛找回了他二十一岁这个年纪该有的意气风发,却神色间却又带着历尽人生的暮气沉沉,让人一眼看去,顿生不祥之感。
“刘公公,你不必为朕流泪,朕就要达成所愿,这是好事。”
皇帝撩起宽广的长袖,提笔疾书,看也没有去看侯在一边准备拟诏的翰林院学士们,很快就亲笔写好了禅位的诏书。
“朕在位五载有余,上愧先祖,下负万民,以致考妣蒙羞,黎民涂炭。”
“今有朕叔父秦王,同根同嗣,孝宗皇帝亲子也。有过往神武之战绩,有今日光曜之明德。拯倾提危,澄氛静乱,匡济艰难,功均造物。能承社稷之重,能担黎民之望。”
“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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