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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先生也只能不再说什么了,人都不在眼前,想再多也是徒劳。
入了夜,秦王府上下都没有去休息,都齐齐聚在秦王府的清帆阁等秦王回来。
“你们说,咱们让王爷回来住这里,会不会有些……”
袁先生忽然望着修葺一新的大门上方的匾额,有些犹豫不定。
若是从来不知道故去的秦王妃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或许白成欢还有些不解这话的意思,但看到“清帆阁”这三个字,白成欢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萧绍棠说过,这里是秦王与故去的秦王妃曾经的居所,从这三个字上就能看出当年秦王待秦王妃的情意。
而今,重回故地,伤感怀念必定是少不了的。
萧绍棠也抬头看了看那匾额,一眼认出那是父王当年手书。
他轻轻摇了摇头:
“无妨,父王早就说过,若是他回来,还是要住这里的。所以我才命人特意修缮了一番。”
几人正说话间,只听见远处一阵喧哗,秦王从宫中回来了。
众人连忙迎了上去,只见披着一身寒意从暗处走开的秦王盔甲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衬得他的脸色更为冷凝。
“父王,皇帝可曾为难你了?”
看秦王这样的脸色,萧绍棠十分的不放心。
秦王摇摇头,神色间有些颓然,大步走进了清帆阁,一眼望见当堂挂着的那幅波澜壮阔的远洋图,又猛然站住了脚步。
袁先生与顾先生就要跟上去,却听到秦王忽然出声:
“别进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寂静的夜色中,众人齐齐站住脚步,一时间,清帆阁内外,只能听得见寒风刮过的呼啸声音。
果然还是物是人非,触景生情了。
几人心中都倍感悲凉,仿佛今日在城门外的场景重现。
清帆阁中的灯影憧憧,秦王一个人站在其中良久,才回过身来,对着门外神色担忧的萧绍棠与白成欢,还有属下开口道:
“夜深了,你们先回去吧,有事明日再议。”
顾先生与袁先生面面相觑,想了想,干脆躬身行了礼,退了下去。
唯有萧绍棠与白成欢还站在原地。
望见他们,秦王眼中冰冷悲凉的神色才稍稍缓解:
“你们也回去吧,奔波了一天了,成欢,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白成欢知道秦王这是担心她腹中的孩子,就恭顺地答应了下来:
“多谢父王关怀,也请父王早些歇息……若是母妃还在,她也必定希望父王保重自己。”
秦王神色一顿,叹了口气,才道:
“你们的意思,我都知道,你们不必为我担心,这么多年了,我还有什么想不开呢?回去吧。”
萧绍棠见状,也只得垂头施礼,牵着白成欢的手转身离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秦王才陡然放弃了所有支撑,颓然坐在了冰冷的地上,捂着脸,痛哭失声。
“兰君,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他走的时候,那个温柔女子就站在这门边,一手抚着隆起的肚腹,一手挥动跟他告别,那双美丽温柔的眼睛里,有日渐多起来的柔情。
那时候,他是多么幸福!
可现在他回来了,却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前半生,流血不流泪,他的后半生,却好像要把没有流过的眼泪全都流尽。
萧绍棠与白成欢回去之后,并没有去休息,而是立刻召来了秦王的亲兵之一,林语。
“今日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卑职只是在外面等候,王爷与皇上独自在昭阳殿相对许久,不许人靠近,具体说了什么,卑职也不知晓。”
林语这样的回答,萧绍棠与白成欢想了想,也猜测不出什么来。
不过看秦王今夜只是悲伤,并未焦急,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林语走后,白成欢叹了口气:
“其实不必问也想得出来,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回来,父王的心情就不会好。看父王刚刚的脸色,实在是令人担心。”
“但这些,迟早要面对的,别想太多,父王不是这么容易被击垮的人。”
萧绍棠心里也担心,但还是竭力安慰白成欢。
自从白成欢有孕以来,虽然没有别的孕妇害喜的那些症状,但也是日益容易感到困倦。
她跟着他奔波了这么久,也该好好歇一歇了。
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回来秦王府了,白成欢起先还以为自己会有些不习惯。
但是躺进早就被熏炉烘得暖和的被窝之后,只跟萧绍棠说了几句话,白成欢就不由自主地沉沉睡去了。
帐外的灯火暖意融融地照进来,女子娇美的面容朦朦胧胧。
萧绍棠俯身,在她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亲,然后重新披衣起身。
这样安宁的幸福总是得来不易,而破碎掉的幸福,总会在人心上划出深深的印痕,永生难以愈合。
父亲大概还在怀念他的母亲,他很想去陪陪他。
夜色中,萧绍棠拎了一壶酒,穿过了小半个秦王府,再一次来到了清帆阁的门外。
清帆阁内外灯火全熄,一片漆黑。
听到脚步声,隐匿在暗处的亲卫掠了过来,看见是萧绍棠之后,才又无声的行礼,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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