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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我就不明白我是做错了什么……怎么这一位的心思,比前一位还难揣测,我就是,我就是拦了一下啊……皇帝不能随意出宫,这也是祖宗的规矩啊……”
刘德富颤颤巍巍给他递了张帕子,无奈叹气:
“你啊,才跟了皇上几日,就这么不谨慎?伴君如伴虎,这个老理儿你不知道?不管皇上再如何九五之尊,秦王爷是他的生父,你拦着,就是不该!”
“可我要是不拦着,别人又会觉得我这个大太监跟着皇上没用……”胡德喜就是觉得委屈。
“话虽这么说,可你想想,要是皇上想做点什么,身边人动辄就拦着,那还做什么皇上?更何况这位又不是自幼能被身边人管束的主儿,他是手执刀剑走上皇位的,你也得分清轻重啊!”
刘德富坐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地安慰着:
“事到如今,你也别哭了,好在新皇对你也算宽待,你虽然没能守得住这份体面,但你这样样该有的,也没少什么,说起来,咱们那么多师兄弟,你倒是赚了!”
“我这哪里是赚了……”
胡德喜悲从中来,越哭越伤心:
“当年跟着师傅的师兄弟们,师兄你是跟了皇帝,不说其他人,皇帝待你,是真不错,张德禄跟了晋王,也是能有个善终,就是我……好不容易混到如今,等来了新皇,以为自己能出头了,却落到这个地步……”
“这样也好啊,挺好的,你以后只要不生事,拿着银子过继个义子,在京城安稳养老是没错的。咱们这些阉人,辛苦一辈子,求的不就是老来有靠吗?你能颐养天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说起各人的前程,刘德富眼睛里也忍不住有了水光,但还是很快擦去了。
“好了,咱们师兄弟好不容易见一面,你也别哭哭啼啼了,我就要离开京城了,以后,怕是到死都不能再见了。”
胡德喜听刘德富这么说,才猛然抬起头来:
“师兄……你,你要去哪里?”
“我自然是到死都要跟着皇……跟着西海候的,估计也就能过了这个年,就要离京了。”
“皇上不是恩赐西海候长居京城吗?”胡德喜不大明白。
刘德富就忍不住叹气:
“瞧瞧,瞧瞧你这这点脑子,能早早退出宫来实在是你的好处!西海候,西海候,你以为这西海就是个封号吗?”
胡德喜怔然:
“可是皇上就不怕人说他刻薄寡恩……”
“皇上自然不会开这个口,但要是西海候自请离京呢?”
胡德喜的脑子慢慢开始转弯,但还是觉得不大可能:
“皇上能放心?”
自来新皇登基,废帝都是被严密圈禁的对象。
就算不会折磨致死,也绝不可能再放归自由。
“放不放心,这就不知道了,但西海候的折子已经送了上去,若是不同意,大概很快就会驳回了,但你出宫之前,可曾听见什么动静?”
刘德富眯着眼睛问道。
胡德喜半信半疑,仔细回想了一下:
“这倒没有,这么说,师兄你真的要走了……西海在哪边儿啊?师兄你,将来……”
“自然是皇帝说哪边儿是西海,西海就在哪边儿,至于将来,能落叶归根,那是上天垂怜,若是不能,那也是我的命。今晚一别,阿喜,你好生保重。”
蓦然听到两鬓霜白的师兄唤他年少时的小名儿,胡德喜又被触动愁肠,狠狠地哭了一场。
一直待刘德富走了之后,胡德喜的脑袋才慢慢清明起来,一个人呆坐了半晌,耳边听着外面更夫手里的梆子敲了三下,才像是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过来:
“师兄啊,你真不愧是我的师兄!”
打小儿师兄弟中就数他的这位大师兄最精明,果然,安安稳稳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没掉脑袋,到这个时候了,还能来套他的话!
他就疑惑大师兄向来为人谨慎,怎么会好好地论起皇家的是非来!
只是想到以后怕是不能再见了,想让师兄再来套他的话也不能了,胡德喜到底还是伤心的,一个人辗转反侧到天明,也只能承认,自己这脑子,还是远离宫廷,方能保命啊!
西海候府,是孝宗皇帝时候一位王爷的府邸,后来那位王爷没等成家就没了,府邸也就空了下来,这个时候稍加修缮,就给了西海候做府邸。
虽然这座侯府也算是占地广阔,又只住了废帝西海候与废皇后卫婉两个主子,但是跟皇宫比起来,终究是让西海候觉得逼仄不堪。
翟峰仍旧是御林军统领,还额外得了一个神武将军的爵位,他却没有去宫中当值,反而日日带着人驻守在西海候府。
萧绍昀每每看见他跟在自己身后,就会勃然大怒。
“朕难道长了翅膀,能从这重重看守中飞出去吗?你堂堂一个大统领,不去跟着你的新主子邀功,在朕面前晃什么?!”
周围跟着的人都只是看着他发怒,并没有人去提醒他这个时候该自称“本候”,而非“朕”了。
但是这样的容忍,在萧绍昀看来,更像是怜悯。
翟峰每每面对萧绍昀的怒气,也只是躬身行礼,面色平静地道:
“卑职的职责,就是保护您的安危。”
“朕从前需要你保护的时候,你背叛了朕,这个时候……呵,惺惺作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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