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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前半部分,周娟刚想训斥阮飞花“你不嫁也得嫁”。等听到彩礼钱不会少时间,她立刻闭了嘴,心想不嫁更好,她还省事、省嫁妆了呢。
瞥见周娟脸上的庆幸得意,阮飞花话题一转:“但是!果园我是绝对不会让给你们的,先别急着说话,我晓得你们的打算。把我嫁出去,果园就归你们了,你们也不想想,打理果园是一件简单的事吗?
买种、栽培、嫁接、运输、销售,和果商谈判,你们都不会!难道你们还指望阿志这个成天不读书只会打游戏的家伙会吗?”
“或者说……”犀利的视线落在周娟和阮建生身上,阮飞花脸上露出自嘲的神色。
阮飞雪眼神一暗,也看出了父母的心思。
“或者说,是想等我一嫁出去,你们就把果园转手给别人,得了钱去海市买房子?但是很可惜,我这个果园在市面上根本不值钱,别说你们找不到人接手,就是找到了下家,你们得到的钱也不够你们在海市买间厕所的。”
“不可能,你别想骗我,我早就打听到了,你那个果园每个月的收入都有好几万。”
“还每月好几万,这水果都有季节性,你以为这果子天天都能成熟吗?再说我这果园才办了几年,买果苗、买肥料,还要雇人干活,前期投入有多大,你知道吗?我的果园不是聚宝盆,里面的果树也不是摇钱树!”
“怎么可能?这么赔钱的东西当初你还敢去银行借钱!”
“好了,少说两句。”阮建生按熄只剩点虚嘴的烟头,摩挲着皲裂的手指。
“软软啊,这两年你也知道我们在海市过的是什么日子,就巴掌大点的地,你们两姐妹来了,还要阿志腾出来给你们住,我和你们阿娘起早贪黑地干活也存不了多少钱买套房……现在大家都往外面跑,这老家我们也没打算回来了,我们就是想在城里有个属于自己的地儿,不用到处找地方租……你们小弟也这么大了,很快就要成家了,没房子不行啊……你现在住在这里,吃的喝的地里都有,也花不了什么钱……”
阮建生低着头,紧握着烟盒与打火机,絮絮叨叨,常年抽烟的嗓子早已喑哑,头顶的白炽灯光线昏黄,映照出他脸上时光与劳累的痕迹。
心里一动,阮飞雪差点就想跟他说,别去城里拼搏了,回来吧,这里有田有屋,何愁不能生存。
转头却看到阮飞花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只在阮建生诉苦时不时打断他,示意他快点说正题。
阮建生到底要面子,没有直言要阮飞花掏钱给他们在海市买房,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已经表达得明明白白。
“我可以出钱给你们买房。”
阮飞花半敛着眼睑,藏起不知名的寂寥悲哀,脸上是一种令阮飞雪感觉陌生的冷静、沉稳,这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历尽世态炎凉般的麻木、冷漠。
“但是,我只能分期给你们,这两年挣的钱我已经投到果园了,手上没有多少积蓄。”
天边忽然一道响雷,冬日惊雷,不是好兆头。
此刻,阮飞雪听不清他们是如何谈拢每月应付的买房钱和养老钱,没有阮飞花的妥协,没有周娟的得意,没有阮建生的诉苦,没有阮伟志的骄纵。
他们的嘴巴张张合合,发出的声音却已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这一晚屋外“哗啦啦”的雨声占据了她所有的脑海,坐在屋内,她却仿佛能通过这雨声看到,这个污浊的尘世是如何被磅礴的大雨洗涤。
大雨冲刷了一切,大雨也冲刷不了一切。
雨后的河西村空气尤为清新,今年的冬天已经不像前两年那样寒冷到下大雪,却是多雨,这种湿冷,倒比北方的干冷还要令人难受。
阮飞花在果园忙着给果树防寒的同时,挑着晴好的日子,和阮飞雪一起给老屋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这是过年的习俗,预示祛晦迎新。
早和她们貌合神离,只等过完年便走的周娟三人则悠闲的四处串门。虽然他们和大伯一家闹僵了,也还可以去其他亲戚邻居那联络联络,显摆显摆。
不理会周娟不时的冷嘲热讽,阮飞雪专心地赶集、买年货,阮飞花已经写好了一张单子交给她负责。
贴好对联,挂上红灯笼,点了香烛鞭炮,村里便有了几分春节的气息。
除夕的一整天,阮飞花都在整治各种吃食,炸果子,炒腊肉,再炖上一锅食材丰富的浓汤,老屋的每个角落都能嗅到浓烈的香气。
晚上吃团圆饭时,阮建生的眼神一直瞟向桌上的那十几盘腊肉,还打掉了嘴馋腊肉的阮伟志的筷子。
这十几盘炒腊肉是当地人过年必备的待客菜。在年前做好,年后家里来客人时便摆出来当下酒菜,由此显示主妇的好手艺。
周娟已经好几年没做过了,无他,乃是因为农家的腊肉都是自己准备新鲜的猪肉、鱼肉、牛肉等各种肉类,穿成条挂在屋檐下,经过几个月的风干。
再在年前取下来,放在蒸笼里蒸一遍,再切片,期间还要大量的生姜刮皮切丝,加上啤酒、花生油一起爆炒,做出来香辣又下饭。好吃是好吃,却极为费时费力。
只在过年前两天才回老家,年后不久就要离家的周娟,早就不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上楼歇息时,阮伟花递给阮飞雪一个红包,她去年也给过,阮飞雪还是不好意思接过来。她还没说话,阮伟志已经跳出来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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