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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沐不由得开始畅想,如果,如果自己没跟燕和光绑定,现在是主动跑路呢,还是稍作挣扎再弃暗投明呢?
她目光隐晦地自燕和光身上扫过, 微微叹了口气, 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像操碎心的老母亲, 孩子做出忤逆不孝的事,却还是放心不下这个傻大儿。
是夜,“千仞号”飞行堡垒的最顶层,此时是一个开放式的小平台,凌天真尊负手而立,在他斜后方,风四恭谨垂手而立。
两人身后天穹,满天星河点缀闪烁,与皎皎明月交相辉映。海面波澜起伏,在月色下泛着浅淡的光。
风声吟啸,两人同立在高处,皆刻意没有运转灵力功法作防御,衣袍袖带随风猎猎,皆是遗世而独立的仙人的形象。
但谈论的内容是一点也不仙气。
封沐担忧燕和光这个便宜傻大儿,而凌天真尊关心自己的失忆傻亲女。
以他的实力,神识可以轻松覆盖整座飞行堡垒,因此凌天真尊发现,在夜幕降临时,封沐和燕和光一前一后地进入零零八号房间。
这房间不仅小,还只有一张床铺,是燕和光睡的,而他的宝贝闺女只能住在“棺材”样子的木盒里?
此时的凌天真尊只想拔剑。
“慕晴怎么能跟那小子同处一室?”
连带着,凌天真尊看风四这个一贯的妥协人也不顺眼了,不免在心里埋怨他是如何管理“千仞号”及墨城大小事宜的?
“弟子曾经询问过真君,只是如今的真君,对自己器灵的身份似是接受良好。”
风四这话就差直说封沐此时没有把自己当人看,所以拒绝了分开住的提议。
凌天真尊先是一噎,随后想到今日封沐那略微不自然的模样,失笑道,“接受良好?本尊看,不见得吧。”
“她心虚。”凌天真尊看上去似乎相当骄傲,“她对那小子定然有所隐瞒,保不齐——”
保不齐是有为人的记忆的,只是这记忆的多少与真假无从得知,只是这话就不能说给风四听了。
风四正认真倾听,凌天真尊却突然噤声,但这又是跟慕晴真尊相关的消息,下意识地,他就想伸手掐算。
只是周身灵力刚刚运转,就被凌天真尊强势出手压制住。
风四周身气血凝滞片刻,脸色涨红,弯腰猛地咳嗽几声,头顶传来冷厉训斥声,“你当真是肆意妄为,什么都敢掐指一算?”
“咳……”
风四随手抹去嘴角溢出的些微鲜血,方才涨得通红的脸颊已迅速失去血色。在轻柔月光照亮下,脸色极为苍白,鲜艳血迹在他的嘴角斜斜擦过一道,可怜又虚弱。
“但弟子想知道。”
他的声音极低,嗓子因咳血而微哑,却透着满满的倔强。
“你生了心魔。”
凌天真尊的眼神极冷,一寸寸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盲眼的年轻人,似是在重新认识他。从前他只知晓风四是被慕晴强拉入门下,但他也想来妥帖,做事有章法,井井有条。
谁曾想……竟是有几分疯魔了。
“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凌天真尊不知该说什么来规劝他,这个眼盲却事事都看得最清的年轻人。轻叹口气,留下这一句便消失离开。
风四微微佝偻着腰身,手掌按在胸前,再没咳嗽,只是急促地喘息着。良久,他才浑身脱了力一般放任自己躺下,连神魂感知都收回了,当真让自己陷入了无际的黑暗中。
真尊说的没错,这妄念早就成了心魔,不敢触碰,也不能触碰。
可有些事情,他也总是下意识地就去做,魂器身体经了他手便多出监听机关,他卑劣地试图掌握那人的一举一动。与那人有关的事情,每每得知的第一反应就是推演。
而她的身份又特殊,只有一次次动用那种能力,损耗自己的精血修为乃至寿命,才算得出属于她的独有的轨迹。
越了解,就越是不了解。知道一分,便妄想知晓更多。
这颗心,它永远也学不会满足。
“慕,晴……”
风四低声呢喃这个名字,不加敬称的名字。
他也只敢在这夜深之时,在这无人之地,极小声地呼唤一次,声音缱绻又无助。
风四抬起手臂,以衣袖遮住面庞,镶嵌在天穹之上的明月也渐渐被云层遮挡,而夜色,也掩埋了属于夜晚的秘密。
次日,众人再度同处一室时,风四依旧恢复那冷淡,谪仙风华模样,温和浅笑,情绪遮掩的能耐好到凌天真尊都隐隐心惊。
但今日,凌天真尊是与众人讲解封沐交予千仞峰的那本功法。
他很坦诚,坦诚地令封沐心惊。
按照凌天真尊的说法,这本功法与千仞峰当真是拥有不解之缘,它与千仞峰流传万年的一本功法相辅相成,息息相关。
一旦修炼《兽诀》,除了身体素质的改变,这本功法某种程度上改变了血脉。造成的直观影响就是异变,世代相传的动物性的异变。但这种异变并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
封沐好奇地问道,“您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凌天真尊还未作答,风露就惊讶地失手打翻茶盏,一旁的风霆眼疾手快地接住,茶盏不曾掉落,连其中一滴水都不曾撒漏。
但这茶水和茶杯还是没能逃过倾洒于地和四分五裂的结局,因为茶盏被风露徒手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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