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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苍垂着脑袋半晌没回答,好似没听见秦朗的问题。
秦朗倒也不是非要个答案,见他不回应便扔到了脑后——左右他又排除了一个敌人。
“我辜负了长公主的厚望,”楼苍突然道,“薛振是活该,秦北渊是活该,我也并不无辜。”
秦朗横了楼苍一眼,实话实说地告诉他,“你是秦北渊的人,顾南衣不会对你寄予厚望。”
楼苍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我本是有那个机会的,但我在最后关头因为一个自私的念头将她的命令扔下了。”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秦朗冰冷地勾了一下嘴角,“对长公主来说,一个人只有一次获得信任的机会,你只是比我运气好那么一线。”
“不,”秦朗想也不想地道,“我只是比你们都值得这份信任。”
楼苍:“……”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腰间长剑,对秦朗发出嘲讽,“我从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秦朗抱着手臂瞅楼苍,突地冷笑了一下,道,“你们都已经一败涂地,抱成一团舔伤口也就罢了,一个个死不认输有什么用?”
从薛振到秦北渊到楼苍,难道都觉得自己还有挽回在顾南衣心目中形象的机会?
这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够顾南衣拿了外袍从屋子里出来,她边走边低着头折腾系带,细眉微微蹙起,看起来很有些不得要领,令秦朗也跟着皱起了眉。
“你不是也很清楚吗?从她那里获得信任的机会只有一次。”秦朗扔下这句便迎着顾南衣上前,三两下帮她把大氅给合拢系好了。
楼苍隔着几步路距离看着这一幕。
他眼神好,将常人注意不到的细节都能收入眼中。
譬如秦朗伸手时毫不避讳地就碰了顾南衣的手指,后者也没闪避,而是顺其自然地便松了手将系带交给秦朗,就好像她早习惯了对方这般照顾似的。
楼苍却心知肚明昭阳曾经宫内能近她身的几名內侍无一不是女人,更是陪伴昭阳许多年的老人。
一个毛头小子才和她认识了四年不到,却已经和她这么亲密,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手段。
“对了,”顾南衣临走到楼苍身旁时,随口问道,“你既然知道了,还打算告诉别的什么人?”
之前还真打过这个主意的楼苍背后一凉,“定会替长公主保密。”
“这倒也不必,”顾南衣道,“我又不能命令你什么。”
她说得轻描淡写,这话落在楼苍耳中却不亚于在他肚子上狠狠打了一拳下来,叫他五脏六腑都搅作了一团。
秦朗跟着顾南衣从楼苍身边经过,余光瞥见对方紧紧抿在一起、苍白的唇角,将心中的一丝好奇扔到了脑后。
楼苍虽然说得语焉不详,但顾南衣其实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刺过他一句“用这双真诚的眼睛骗人”,秦朗当时以为真是碰巧戳中楼苍痛处,现在回想起来倒是另有意味。
——再说,难道顾南衣可能无缘无故冤枉楼苍吗?
秦朗心安理得又偏心地站到了顾南衣的立场上,将她护送上了楼苍随行来的马车。
楼苍只慢了片刻就跟上来,默不作声地驾车掉头离开长安巷。
顾南衣还从来没坐过秦北渊府中的马车,怎么都觉得心中带着不悦,一路都没说话,临下车时神情冷淡地对秦朗强调道,“我不和他说话。”
秦朗道,“这很好。”
他也不想顾南衣和秦北渊说话。
要不是为了让顾南衣见一见那些南疆人,秦朗甚至不想让她有和秦北渊面对面被他看见的机会。
楼苍对汴京城中十分熟悉,马车走的都是人烟稀少的小道暗巷,绕着汴京城走了小半圈,最后到了一处牢狱门口。
顾南衣从马车内看了一眼,眉梢轻轻扬了一下。
汴京城内有三处关押犯人的地方,一处是天牢,只用来关押重犯,归三法司管辖;一处由刑部直辖,是用来关押罪不至死普通犯人的。
剩下的第三处便低调隐秘许多,哪怕朝臣平日里也不会随意提及的。
——这里这关押意图叛国的犯人,常年空空荡荡,一旦里头被关了人进去,便是一个叫所有人头皮绷紧的暗号。
顾南衣辅政的年间,便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倒也不算陌生。
她正打算收回目光对秦朗说明一番,眼角余光却正好瞧见不远处的一头白发,顿时拧了眉。
秦北渊亲自带人在门口候着。
既然两人早互相表明了身份,顾南衣也不和秦北渊绕圈子,下车时视而不见地将目光移开,好似没见着这个人一般。
“殿下。”秦北渊倒是神情平和地行了礼。
顾南衣从他身旁径直路过,冷淡道,“我姓顾,不姓薛。”她说着,将秦朗拽到中央,道,“这里的事,说给秦朗听就行,他比我上心。”
秦北渊道,“殿下当对自己身体更上心些。”
“这话从秦相嘴里说出来可真叫人发笑。”顾南衣懒懒地道,“算一算我这些年里在鬼门关上来回走,有几次没有你的功劳呢?”
“远的不提,最后一次便不是。”秦北渊不卑不亢地道。
心腹:“……”他在旁擦了一把汗,看着针锋相对你嘲我讽的场景居然还有些怀念。
“这也值得稀奇?”秦朗打断两人对话,他嘲讽地道,“一次就够万死不复,你和薛振还要比谁次数多,谁次数少?怎么,顾南衣是猫有九条命可以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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