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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现下这座尚未建成的别院,对沈屹就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认了人,沈屹便让谢黛宁不必拘束,他自己一边照顾着给她夹菜,一边同旁人聊上几句。谢黛宁在少年堆儿里混惯了的,丝毫没有扭捏姿态,落落大方,声音脆生生的叔叔伯伯大哥挨个喊了一遍,加上沈屹态度极其回护,众人已经认可了七八分。
邓毓彦年轻,性子活泼,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凑到柯钺边上,“此前老刘几个还说,公子这般身世,娶个娇滴滴的后宅小姐,反倒是拖后腿了,没想到少夫人是个不让须眉的。”
柯钺轻笑,“不止,咱们少夫人……”他笑着摇摇头,想起一年前的事情,这位少夫人闹出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可说不完。
不过不等邓毓彦再问,就听刘宇光带着几分醉意对沈屹大声道:“公子,今日挖了不过二十余尺,就遇见个大石块,可再挖下去又是粘土,咱们不得不改道!也不知承二爷当年怎么找到的墓穴!这么短的时间,将那么多东西藏好,真是……”他是沈承旧部,这话说得带了几分伤感。
旁边叫贾明的汉子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却没拦下。
沈屹将这一幕收在眼底,却未多作表示,只轻叹道:“这个前朝的王爷下葬前国家大乱,他不怕江山易主,不思报效国家,却只把心思放在身后之事上,怕死后自己的坟茔被人掘开,在这山里花了数年开凿墓穴,之后又掩盖了痕迹!所以你挖到的很多石块,是故布疑阵,但也有可能是挖到了他的墓穴附近,不必灰心,再探就是了。”
谢黛宁一头雾水的听着,他们不是在建造别院吗?什么挖下去改道?什么王爷坟墓,石头?
沈屹说完了话,才转而对着她解释道:“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二叔当年藏匿的那些财物,已经有了线索。”他把那天再次探访洛红月一事简略说了,将那首诗的事情也告诉了谢黛宁。
这一个月两人筹备婚事忙乱,这件事情忘记也是情有可原,谢黛宁倒也不生气,不过这些沈家旧部就不同了,沈屹云淡风轻的在少夫人面前谈及此事,一点也不隐瞒,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信重,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刀口舔血的日子过久了,难免小心谨慎过度,他们各有心思,齐齐看向谢黛宁,等她回答。
谢黛宁倒真没注意,她听完了神色丝毫不变,一般闺秀听到这些事,难免都要露出胆小娇怯的表情,在她则是压根没有,把诗句在心里过了两遍,她思索着问道:“马耳和九仙是两座山,都在青州府诸城,名字一个出自郦道元的《水经注》,一个是《青州府志》,青州离京城颇远,你是如何据此判断出藏匿之地的呢?”
听她说这句话,有人已暗暗心折,赞许点头,本是粗豪武将,当初沈屹把线索告知之时,众人多是一头雾水,而沈屹和谢黛宁说的差不多,又是什么《水经注》又是《青州府志》的,少夫人倒是和公子心意相通,一下就想到一处去了。
沈屹微笑:“来时一直坐在马车里,你是没有留意这里的方位,此地离皇家猎苑不远。”他手指了一个方向,接着道,“当年抗击北狄之时,皇家曾在猎苑练兵,二叔亦曾经取道此地。”
谢黛宁听到“皇家猎苑”四字就明白了,拍手笑道:“啊,诗里马耳山不是指水经注里的马耳山,而是借指了猎苑那两只石鼓,对不对?”
皇家猎苑每年秋季巡猎,在边沿处最高的山峰上设了瞭望台,用来观察大型猛兽的动向,上面放置着两个石鼓,也因为这两个石鼓和瞭望台的缘故,那座山峰看起来就像是一匹昂首欲奔的骏马头颅,也称纵马台。
见她这么快就想到了,沈屹亦颌首微笑道:“正是,马耳山和九仙山相距约三十里,若在地图上将纵马台和马耳山,九仙山连起来,是笔直的一线,此地正在线上,离纵马台刚好三十里。”
而且附近有那什么前朝王爷的墓穴,这不是现成的吗?刚好用来藏东西!
谢黛宁恍然大悟,佩服的连连赞叹,“哦,我明白了,二叔当年藏匿财物肯定是万分火急,但是又根本没有时间动用人力重新挖掘,想到此处有那个王爷墓室的记载,便借了人家的坟茔放置了。不过他找到这个地方已经很难了,更难的是将这个地点隐晦的告知你们,这么多年之后,还能准确无误的指向此地,也真难为他,能想到一首毫不相干的诗词上去,当真是惊才绝艳之人!”
沈承其人,虽不如沈唐威名四扬,可这份奇巧的心思却是常人万难企及!
刘宇光叹道:“是啊,承二爷当年,在军中素有小诸葛之称,用兵奇绝,沈将军曾给予厚望……”他长叹一声,虎目之中泛起水光,咬了咬呀,转了话头又笑道,“不过承二爷若在,肯定是要笑话我们这几个属下了,连这个王爷的坟茔在哪都没摸到,这漫山遍野的石头,故布疑阵似的!我等也只能多花时间,在这里一处一处的排除了!”
“不过此处风景秀美,公子说慢慢找着就是,要紧的还是给少夫人建别院呢!”邓毓彦笑着拉过宫胜安,“若有哪处不满意要改动的,少夫人尽管跟宫大哥说就是!”
宫胜安一笑点头,贾明虽明白沈屹十分看重这位新娶的少夫人,但是昭雪一事尚无头绪,财物也没寻到,公子此时娶妻,旧部中有的人是不大能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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