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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黛宁笑道:“我那次可不算,你穿上的是男傧的衣裳,跑到前面看热闹,哪里是陪伴我来的?”
说笑着出了宫门,夕阳西下,大街上不少官员家的马车轿子都在接人,崔瑗家的马车也在那里,金碧辉煌,十分显眼,正要邀请谢黛宁同乘,就见不远处一身官服的沈屹,背后正是一辆从五品官员的简素马车,他含笑望着这边,只是施施然的立在那里,就比旁人都要显眼。
再看谢黛宁,人流来来往往,这两人眼中竟全然只有彼此,崔瑗猛地想到一个词:如胶似漆,至今日方信这世间真能有人如此。
一对儿少年夫妻均入朝为官,可说是打眼的很,不少人停下步子多看了几眼,崔瑗一一瞪回去,低声骂道:“这群老古板!”
沈屹似乎一无所查,缓步走了过来,先是极为自然的携住谢黛宁的手,然后才颌首跟崔瑗打了招呼。
崔瑗一脸促狭笑意,上下打量两人一番,笑道:“本想去你家蹭顿饭的,看这情形,怕是只有一顿酸的了,我还是回家罢!”
她笑着离去之后,沈屹和谢黛宁也上了自家马车,一坐定,谢黛宁就看见车内多了一个铜质宝瓶,静静摆在角落里,“这是新买的?早上还没有呢。”
沈屹笑道:“你摸摸看。”
她依言伸手,只觉得触手冰凉,打开盖子一瞧,里面满是白色的冰块。再想起早上和他同车出门,自己抱怨了几句天热的话,没想到这半天功夫,他竟然备了这个,难怪马车里这般凉爽。
谢黛宁笑道:“这个办法好,回头告诉阿瑗,她最是畏热,一到夏天就懒怠出门,成日在府里抱着冰盆。”
说着话,沈屹又递过了一盏梅子汤,谢黛宁一口饮尽了,只觉得心口熨贴,舒爽不已。
她靠到沈屹身上,亲昵的蹭了蹭,又长叹一声道:“师兄,你明日还是不要接我了。”
沈屹笑道:“你不喜欢?”
“当然不是,就是一同出入实在太打眼了,早上就在宫门口让上朝的大臣们围观了一遍,这会儿又是这样。你下衙早,我却不知要在宫城里带到几时,要是常常等我,定会招致议论,于你官声不好。”
沈屹毫不在意,“我不在乎这些,你想,日后我若高官厚禄,此时所为便会被传为美谈,而日后我若落魄,这也只是旁人茶余饭后的一段笑谈罢了。可是这期间的一个个日夜,是你我相伴,我们的人生才是连在一起,你开心快乐,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事情,何必放在心上?若只为了虚无缥缈的官声就缩手缩脚,老来必定后悔!”
相处越久,谢黛宁就越知道,因为家族变故,沈屹经历颠沛流离,认识的人从高门显贵到最底层的贩夫走卒,这让他对世俗之事的见解要深刻而不同,但无论何时何事,他都如此爱重,将自己放在首位,她心里还是甜滋滋的,两人腻歪了一会儿便把这件事抛开一边,将今日入宫所见所闻叙述出来。
谢黛宁的记忆力绝佳,不但将崔淑妃和芸贵人的话学的一字不差,还惟妙惟肖,说完了,她叹了口气,“……其实这和卷宗里记载的,也并无太大差别,所以我还是没什么头绪,可说是一无所获!”
沈屹揽着她思索片刻,“不,不是一无所获!”谢黛宁正要发问,他已经伸手将车帘撩开一隙,吩咐道:“去晚茉楼!”
“咱们是要去找瑚珠?”
“对!”沈屹颌首,“去找她印证一个想法。”谢黛宁还要追问,沈屹轻点她额头,“待会儿你就明白了!”
瑚珠今日刚好不上台,龟奴通禀之后,将两人带去她的房间,柯钺在四周警戒查看,沈屹和谢黛宁则坐下,同瑚珠道明了来意。
听完了宫内调查的情况,瑚珠略一想,方才问道:“公子,这案子京城可谓无人不知,我之前亦有所耳闻,只是我不明白,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呢?晚茉楼和齐家虽有生意往来,但是却从未和宫里有过牵扯。”
沈屹道:“洛姨,其实从上次来见你,就是为了此事。只是当时与你相认,便耽搁了。从认出你我心中就有了一个疑窦。若我记得没错,你和二叔订婚是在及笄之年,后来二叔忙于军务,而洛家又接连有长辈去世,婚事便一直拖着没办成,及至文成八年出事,你才十九岁,现如今你二十八岁。”
“……是啊,二十八岁。”洛红月喃喃低语,她许久不曾想起这些了,如今旁人提起,她才想起,自己也不过才二十八岁,但是她的心,却仿佛过了很多很多年,老迈的想不起及笄的样子……
沈屹起身,走到她卸妆的大铜镜前,将它转向洛红月和谢黛宁的方向,轻声道:“我知道,洛姨在这晚茉楼里经年苦熬,心力交瘁,可无论如何,也不该憔悴成今日这副样子。”
铜镜里的两个女子,一个鲜妍貌美,一个却老态横生,对比极其明显。
只听沈屹继续道:“长日愁思伤肝脾,表现在脸上,会生出黄色斑块,中医谓之色斑,如今洛姨脸上,看不出大块的斑迹,肌肤却是颜色发黑。还有如今正值夏日,京城多雨水,空气湿润,人的皮肤上本不会干结,可洛姨的脸上甚至有皮屑掉落。”
洛红月的手抚上脸庞,眉头微蹙,轻声道:“是呀,我和晚茉楼的姐妹们都是如此,本以为是因为成日浓妆艳抹,昼夜颠倒,才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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