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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谢黛宁才问道:“师兄……那皇上,是什么态度?”
外甥女聪慧,一下就问到点子上,阮清辉道:“皇上回信嘱托沈屹,务必全力将景帝迎回大烨,哪怕北狄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也允许他酌情处置。”
谢黛宁把这话在心里一过,立刻明白了,看来将景帝俘虏藏匿这么多年,竟是北狄人的算计,可是大烨也只能将计就计。
但是有了宣帝这话,她放心下来,沈屹是极其聪慧睿智之人,更难得的是他行事正派,幸好宣帝没有让他做违背良知的事情,否则他必定是不肯的,那君臣离心,又是大战之际……
像是明白她心中所思,阮清辉安慰她道:“不用担心皇上这边,他怎会是不顾亲兄只顾权位的昏庸之君?这些年……外人对他可是多有误解!”他叹了口气,罕有的议论起来,“……惠王殿下幼失亲母,又是那样惨烈的情境,行事难免乖张暴戾,而皇上毕竟只有这一子,他有回护之心是人之常情,可旁人免不了揣测上意,鼓动惠王生出心思,他因此故意远着惠王殿下,惠王自己又更变本加厉,面对如此两难之境遇,即便一国之君也不能两全,世间为人父母者,苦心多难被人所知。”
谢黛宁点点头,她明白。
但是这件事尚不宜宣之于众,阮清辉也不能多留,他嘱咐两句便又回宫复命去了。
皇宫里,宣帝一人坐在大殿内,却不知是何心情。
景帝的那封信——
他想起幼时,哥哥总是被母后圈在书房读书,而他却可以在偌大的皇宫中恣意玩耍,什么掏鸟蛋,弹弓打宫女发髻,他小时候和普通人家的孩子几乎没有两样。
而哥哥,读不完的书,写不完的课业,太傅的考绩略差,他便要在母亲面前跪着认错,若非他本就是有雄心大志之人,他不知道,一个小孩子如何坚持的下来。
而那封信里,他却读出了颓丧,悔恨和很多不该属于他的东西,他的哥哥怎会写下这样的信?
他心里隐隐不安,他信里,却说自己忍辱偷生,不配为君……仿佛绝笔。
宣帝起身,走出大殿,看着远处的天空,只愿金雕飞的快些,把他的信赶紧送去,让哥哥知道,他是多么希望兄弟二人能够再见面……
景祥在背后看着宣帝,挥手吩咐小内监取来大氅,他亲自上前给宣帝披上,微笑道:“皇上,天气愈发冷了,您注意身子。”
宣帝叹了口气,吩咐道:“你亲自派几个人,给老七送些东西过去。”
听到这句话,景祥的脸色有那么一瞬的失望,随后便应声道:“是。”
……
遥远的北方,一夜急行之后,沈屹等人已经悄悄绕过北狄在额纳河的防线,正往王帐的方向奔去。
跟他一起的有柯钺,还有贾明。
三个人易了容,穿着北狄人的衣裳,加上这几个月在草原东奔西走,行止间已经没有大烨人的文气,看上去和普通的牧民没有两样。
日头到了最高处时,他们远远看见一个个白色尖顶的大帐,在一处宽阔的平地上连绵不绝,被各色旌旗围着,那便是王帐所在了,也可说那是北狄现在的都城王庭。
北狄人其实没有固定居所,没有战争的时候以打猎和放牧为生,逐水草而居,因此没有大烨修筑着城墙的城镇。
所谓王帐自然也是可以迁移的,只是额纳河附近是最好的地方,所以若非不得已,轻易不会离开。
不过为了躲避战事,不少普通百姓离开了王帐这片,沈屹他们遇到几次搬迁的北狄人,还有小股巡查的兵士,但是并没有引起怀疑。
到了王帐外围的一个高坡,三人停了下来,四处查看没有人之后,沈屹对着柯钺一点头,他于是取出了一个鸣镝,解下背后弓箭一箭射向高空,只听“嗡”的一声脆响,尾音袅袅不绝的直飞云霄。
这个鸣镝的声音特殊,像是某种禽鸟的叫声。
然后,柯钺便神色凝重的盯着王帐附近,那片密集的聚居处。
不多时,只见一骑黑影从那边奔来,近了看清那人——正是柯鸣。
昨日在军中,所有人都阻拦劝说沈屹,什么主帅不可轻易涉险,但是沈家旧部却没劝,而他们不阻拦的原因之一,正是因为已经和柯鸣联络上,知道他在王帐附近。
另一个不可说的原因也很简单——沈承。
他和那一半军饷的事情,像座山似的悬在几个知情人心头,他们拼尽半生所为的沈家军,他们极力挽回的忠君爱国的声誉,这一切都绕不开沈承,这个和众人背道而驰的隐忧之人。
柯鸣飞奔到了近前,待看清沈屹在此,脸上表情一时十分复杂难言,懊悔,愧疚,甚至恐惧,他脸色刹时惨白,不断渗出汗珠,嘴唇颤抖的说不出话,翻身下马后,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这一生遇到过种种危险,从没有怕过,但此时他怕沈屹将他看做是沈家军的叛徒。
可他的的确确是做了叛徒。
柯鸣看着地面,手心攥紧,不可控制的抖动着,说:“公子,是……是属下糊涂,属下轻信了小将军……不,轻信了沈……”他还是不能直呼沈承名讳,磕巴起来。
“你!”柯钺跳上去一拳砸在他右肩上,“你这蠢货!”
柯鸣倒地,又立马直起身,膝行回到沈屹面前,头几乎垂到地上:“请公子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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