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基层军队不比精英子弟所在的部队,他们目标明确,没有军校生那么多年的沉淀,必须以短期的魔鬼训练来达到能够上战场的标准。
集合了。时周起身。
柯克勉强爬起来,不知为何,时周慢悠悠走在前面淡定的身影总会给他一种安全感,好像以一己之力走出一道光,以后的每一次里,同样予他无限的力量。
教官尚且仁慈,跑完后站了会儿军姿放他们回去休息。
时间到达后半夜,寝室几乎一秒恢复安静,只剩人疲惫沉重的呼吸声。
时周心里藏着事,一时间睡不着,坐在窗边和系统闲聊:找我什么事?
【白天你太忙了我就没有打扰你,但是发生了一件大事!】系统义愤填膺,【时清给你举办葬礼了。】
时周在忙的日子里,系统通常会利用身边人的言行数据分析。
顺藤摸瓜听到消息,翻一翻黄道吉日,今日宜祭祀安葬,新上任的公爵大人帮死去的哥哥风光大葬了。
【他有病吧!明明知道你回来了为什么还要给你办丧礼,这不是咒你吗!】
网络上拍摄的照片中时清表情悲痛,如果不是系统清楚时清知道时周没有死的消息,差点就要被他二十四孝好弟弟的模样欺骗了。
它越想越气愤,不明白时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当初怯生生牵着时周的衣角哭着替他上药的少年眼中不再有温软澄澈的光,仿佛有吞噬黑暗的小黑点,不知不觉中蚕食了他所有的美好,让他融入帝国夜幕黏腻的泥沼之中。
时清想要大家都觉得我死了。时周顺势猜测。
【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没有人会关心死人的去向吧。时周耸耸肩,随口回答一句。
系统破罐子破摔:【我看穿他了!什么狗屁好弟弟!剧情去死吧!】
时周听了好笑,系统都自暴自弃开始辱骂上司,说明他回去的机会更加渺茫。
靠着窗户,风的寒意使得他后背起了些鸡皮疙瘩,转身准备合上窗户。
楼下有人。
灯光昏黄,月光清冷,外头的世界像加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他皱眉,这个时间点,新兵不可能在外面晃悠,看装扮也不像教官,这个人究竟是谁?
那人似有所感,抬头与时周的目光对上。
离得远看不清面容,但时周却清楚窥见那人掩饰的冷,古井一般平静无波,令人联想到边塞的长河落日。
他淡定地关上窗户,将头扭向屋子,打开光脑发送信息:
教官,寝室楼下有不明人士在游荡,恳请彻查。
第8章 对峙
军方的效率很快,时周还未入睡之前,就听见楼下的脚步声和小声攀谈声,他倒不心虚也没有好奇心,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数绵羊。
自然也不清楚,脸上面无表情心中无奈的司凛在诚惶诚恐认出他的军官邀请他到屋里款待前,最后看了一眼时周先前露面的窗户。
傻子都能猜到是那个学生通知的。
但军官都特有职业操守地把他当傻子,绝口不提是新兵举报的。
认出他的军官正好就是带领时周他们连的郑教官。
司凛索性当做自己是来教学考察的,和训练新兵的教官们相谈甚欢,甚至一度激发了教官的激情,临时修改训练大纲,把强度往上翻了一番,拍着胸脯表示愿意为帝国培养足够优秀的人才。
司凛虽然一身驼色风衣,中和了他本身的冷冽气质,但光坐在椅子上闲闲地转笔便有震慑人的威信:每年基层会筛选出有潜力的好苗子送往帝国军校,但我们发现这些学生最后
最后怎么了?教官着急,他带过许多届新兵,感情很深,听见他们可能并不如想象中的顺心难免着急,恨不得摇晃司凛的衣领让他快点讲完。
当然他只敢想一想了。
他们刚入学的时候和军校的同学差距太大,拼命埋头学习,不和其他同学打交道,军队里协作能力很有必要。司凛摇头,不过本质的原因还在于他们的落差太大了。
教官疯狂记小本本:
好的!训练量翻两番!我带的兵不能输!
放下笔后满脸严肃地向司凛敬礼:元帅放心!我的兵一个都不会差!
司凛满意地微笑,黑色的瞳孔中眸光闪动,星星点点像落了闪光的碎片。
一点都不会让人看出来他在发泄计划临时被破坏的气闷。
清晨东方鱼肚白刚刚显露,被突击弄的有阴影于是穿着军装睡一宿儿的新兵们滚下床匆忙集合。
时周时刻观察教官的动态:特意折腾了自己的发型,指尖比昨天绷得更紧,眼神更加目不转睛直视前方,喊口号的声音更加洪亮。
看来来了个大人物。
但任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拦他中庸不想出风头的想法,风吹雨打雷打不动地装柔弱是他的口号。为了不再度被书中的人物注意到,混日子他也认了。
不过他猜错了一点,今天来的除了一个大人物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中人物。
十公里的越野拉练开始,站在树荫下的艾维斯低头,语气里含着深深的惧意:元帅怎么有空亲临?
随便逛逛。司凛望着无比恭敬的艾维斯,分辨不清脸上的神色。
他换了一身行头,衬衫下摆扎进劲瘦的腰下,肩头绣了繁复细密的花纹,隐隐辨认出蔷薇的姿态。
艾维斯心下忐忑,不明白司凛突然来到这里的目的,难不成最近动作太过频繁引起司凛的怀疑了吗。
他不敢多做揣测,专心提起精神担心说错话:您突然到访,我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篓子。
艾维斯担任中校,本来新兵营的事情于他而言算越级管辖,但下属的少尉临时出差,他才得以有借口过问。
司凛微笑:你做的很好。
艾维斯吃不准司凛有没有在敲打他,只好用笑容应对。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司凛挪开视线,艾维斯有些小心思他当然清楚,只要不踩在军队的原则上,他可以充耳不闻。
新兵们朝气蓬勃,哪怕哼哧哼哧累得不行,仍然可以见识到的身体里散发的生机勃勃的生命力。
恰好,一个步伐舒展但动用全部面部肌肉表明自己真的很累的漂亮小咸鱼引起他的注意力。
他似乎不堪重负一般脚步踉踉跄跄,实则极有章法控制在舒适的范围内。皱起眉头和旁边的同伴哀叹背上的东西太重了,实际上按照肩膀的倾斜程度和磨损程度,包裹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再多瞧上几眼,灰蓝色如同阴天的海的眼睛和昨天晚上月光下的那双眼不谋而合。
小骗子。
司凛一边闪过这个称呼一边收回目光,回到和艾维斯的对话里,脚步微动,恰好挡住艾维斯肯能看见时周的视线。
艾维斯屏气询问:元帅,您在看什么?
司凛平淡:有一只鹰飞过了。
似而非似的话,艾维斯听懂司凛不欲自己擅自过问他的行为,沉默地继续低头,暗中皱了眉:要马上告诉珀西商量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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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当今掌权的皇帝年事已高,老皇帝撑着身体慢慢熬,衰老如同树皮的脸上时常写满疲惫。
珀西无声地整理完卷宗退出房间,小声同王室总管透露陛下安寝的消息。两者交换了眼色,总管笑盈盈地请走他。
宫廷的琉璃瓦反射阳光的彩虹色调,珀西的靴子踩在长廊地板上铿锵有力。
不远处的人影逐渐清晰,紫衣飘逸,高贵优雅。
太子殿下。珀西行礼。
兰斯停下脚步:珀西大人。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言笑晏晏,一位清风朗月,一位俊美邪气,外人看来不失为一道风景线。
听闻殿下又寻觅了一位新欢,殿下好艳福。
兰斯唇边的微笑僵硬片刻,收敛了周身的好脾气:珀西大人是不是太闲了,城东那块地皮不打算多照看一些吗?
珀西眼眸微暗,从政需要大量的财力支持,他和一个豪门暗中达成了城东竞标方面交易。
不过兰斯知道这件事他并不感到意外,如果兰斯真的如同表面谣传那样是个沉迷感情的废物,皇室怎么可能还那么重视他。
珀西的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眼中分明闪动着狩猎的光芒,血腥杀戮争斗始终是他的最爱,激起他内心的战斗欲。
兰斯像是不经意,轻描淡写拐了个话题:听闻你和时清的关系不错,怎么他哥哥的葬礼你没有去?
珀西喉结滚了滚,似笑非笑:那可是殿下曾经的相好,我和时清再怎么相谈甚欢怎么会比得上您呢?
兰斯微笑,表情温柔又善意:大人的手不要手伸得太长了,小心受伤。
珀西微微躬身:多谢殿下提醒。
抬眼相对的瞬间,似乎有火光闪过,又迅速交错视线。
不打扰殿下了。
大人慢走。
转身的同时,两人同时变换冷笑的神色,嘴角挂着嘲讽。
目睹珀西的身影最终消失在长廊尽头,兰斯似在自言自语,轻缓的询问里带着迷茫和难过:阿周,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会有人回复他,兰斯握紧口袋里的怀表,一抬眼,又是人人称赞的端方君子。
议会厅内,早已等待多时的艾维斯在珀西推开门后起身汇报今天的状况:元帅今天到西区了。
司凛?珀西感兴趣地挑眉,他去那里做什么?
我是怕我们的打算
放心吧,司凛暂时没有加入我们政客之间的争斗,始终保持中立态度。珀西笃定,像是想起什么,眼角透出一股嘲讽,要是军方加进这趟浑水之中,场面应该会变得很有趣。
司凛手握帝国军权,皇室对他有所束缚又有所忌惮,司凛这个人本身就是一团巨大的谜团,要是真正探究起来,恐怕不比哪一个人干净。
您和兰斯见面了。艾维斯肯定。
珀西出身平民窟,他所有膨胀的野心都源于小时遭遇的污浊肮脏。他拼命向上爬,抛弃自己的情感,不择手段地利用一切,就是为了不再生活在臭水沟里,不愿成为贵族眼中如同猪狗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经历使得他与皇室贵族天生对立,逐渐脱颖而出成为激进派的代表人物,每一个议案都在争锋相对。
艾维斯听出珀西语气里残余的争锋相对,这个时间只有定期看望皇帝的兰斯会和珀西碰面。
珀西点头:他问我时周的事。
时隔许久再度听到时周这个名字,艾维斯一瞬间恍惚,竟冲动地脱口而出:大人为什么没有去参加时周的葬礼?
艾维斯与珀西相识于微时,是他为数不多托付了信任愿意并肩作战的合作对象。
仅仅是合作对象,而不是伙伴。
珀西不认为自己需要太多真心换真心的无谓感情,利益才是能令他们长久维系在一起的根本。
艾维斯的发言令珀西感到些许冒犯,他皱了皱英挺浓密的眉毛:艾维斯,你逾越了。
但罕见的,艾维斯竟然没有低头,而是更加痛惜地追问:大人,您后悔吗?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他作为旁观者,尚且痛惜那样干净年轻的生命逝去,甚至羡慕过少年对珀西付诸的小心翼翼的深情。可一切如同烟花一般,绚烂不了多时,马上归于落寞。
珀西怔愣,有些被问住了。
他对时周演过很多的戏伪装深情,送上落星花博他一笑,牵他的手偶尔和他吐露疲倦,不需要过多言语就能得到一个温暖散发草药香的拥抱。
他做着虚妄的戏,享受片刻沉溺其中的放纵。真真假假到底谁是戏中人。
半晌后,珀西抬眼,碧绿色的眼眸重归一望无际的风平浪静:
我没有可以后悔的。
时周已经死了,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了。
第9章 袋鼠
基地所处的帝国首都毗邻海域的一个小岛之上,气候变幻无常。仅仅一水之隔,首都人民裹紧衣服抵御寒风之时,他们所在之处艳阳高照,毒辣的太阳晒得人脱水脱皮。
时周一把扶住踉跄的柯克,分摊一点力到肩膀上,方便他有喘息的机会:坚持住,就快到了。
柯克死命咽下喉咙源源不断冒出的血腥气,磕磕绊绊地吐字:我我要死了
身旁不断有人力竭昏倒,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之下享受贵宾级待遇被抬上担架紧急送往医疗点。
我怎么就不能争气一点索性昏倒呢!柯克痛心疾首,他跑得腿要断了,偏偏脑袋尚有一丝余力告诉自己不!你还能跑!,意识与□□的分离使得他苦闷不已。
时周皱眉望向柯克开始涣散的瞳孔:你要撑不住了,一会儿昏倒前找个好看点的姿势吧。
柯克痛哭流涕,最后一滴眼泪流干之前他开心地高喊一句医生,随后以狗啃泥的姿势直直扑向地板。
终于可以快乐地晕过去了!
周围人纷纷投来羡慕的一瞥,继续闷头麻木地抬起脚步。
时周眼疾手快扯住柯克的包避免了他毁容的命运,等待医护人员将他扶上担架。
你要不要也退下休息啊?医生姐姐忧心忡忡地看着时周,仿佛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时周不知道该回复什么,摇头拒绝了。
旁边一位兄弟机灵地跟着大喊:我不行了!您让我休息吧!
医生姐姐嫌弃地挥手:你行的很!快跑!
那凭什么他就可以休息!男生不服气,忿忿指向无辜群众时周,视线顺着手指望去,定睛一看,他突然就结巴了,兄兄弟你要不要休息会儿,我看你下一秒就要和耶稣友好握手共唱哈利路亚了。
时周干脆闷头加快跑步的速度远离是非之地。
脸太白真的不能怪他。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系统的电子音正悠闲地定时报告检测到的数据:【当前宿主身体状况良好,能量转换率为百分之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