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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节外生枝,顾二婶斟酌一下,还是同意,重回花厅坐侯,仆从们奉上茶水点心不提。
顾凝熙仿佛找到了下一步方向,步履坚定铿锵了几分,唤上管家和其他几位积年老仆,到了书房之内,对照着陶心荷的和离书,自己重新起草。
和离书先是回顾两人从定亲到现今的简单历程。
娘子责己过甚,说她三年为妇无所?。不妥,改!顾凝熙写:按律“三不去”,陶氏送终婆母,功莫大焉。
娘子描述夫妇生活,说她不够温婉,逼得夫君有话不敢说,直到大病一场。不是这样的。改!顾凝熙写:顾氏凝熙,蛇鼠两端,既恋花草面容,又不能内心自洽,病后劳累陶氏周全照顾,实是错由己甚。
和离书第二段,便是说明两人分开的原因,以及今后定位。
陶心荷写得便是她自己善妒,不能容人,所以自请下堂。怎么能让娘子将过错揽到她自己身上呢?顾凝熙提笔,一挥而就:顾氏凝熙,自毁承诺,人品卑劣,天人共愤,实不堪匹配贤妇,自惭形秽,心思丑陋,再无情由立于陶氏身侧。
陶心荷写,今后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两方再不打扰。顾凝熙想想这情景,心痛地险些咬破下唇,思量一瞬后,写道:愿淑媛离开顾氏牵绊后,“重梳婵鬓,美扫娥眉”,风华再现,日子舒心,顾氏凝熙则心愿已足。陶氏一族,但有驱使,无所不从,有违此语,寿命不永。
和离书第三段,则是事务性的财产分割。
这个部分,顾凝熙一脸茫然,只好对照着询问管家,明白娘子只是将她当年的嫁妆要走,更加痛悔,增写了不少顾府自家财产分给荷娘。
顾凝熙生怕荷娘不受,额外补充一行小字,皆赖陶氏持家有方,金银生珠,理应带走。
写罢,看着自己亲手落笔的和离书,像是刑部衙门审判重犯到最后,一锤定音的那声“斩立决”,顾凝熙明白事成定局,将笔重重丢到远处,掩面绕过书桌到窗边,大口呼吸骤然稀薄的空气。
待墨迹干透,顾凝熙小心翼翼折好,封入信封,交给二婶。
顾二婶从他手中带点艰难地抽?信函,叫他放心,自己这就送去陶府。
顾凝熙真想化作二婶手上的纸张,随她去看荷娘一眼,口里颠倒着说道:“二婶受累。侄子还想劳烦您,请荷娘看诊大夫,她前日在府中,大吐一场,不知好全了没有。”
顾二婶方才听说陶心荷肠胃不适,并没当回事,此时听侄子这么嘱托,突然生?妇人的敏感来,顾不得对方是男性晚辈,一把抓住顾凝熙问:“荷娘近日呕过?会不会是……害喜?
顾凝熙闻言愣住,荷娘可能是,有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重梳婵鬓,美扫娥眉——搬运自网络。
第38章
正月初九午后, 阳光正好,陶心荷受邀来到弟弟院中,与弟媳洪氏对坐, 饶有兴致地对着礼单子, 点收吉昌伯府送来的零碎小物件儿。
都不是贵重东西,难得在于用心和细巧。
洪氏边清点,边带着疑惑问大姑姐:“咱们陶府, 之前是与吉昌伯府一直没有往来的吧?还是我嫁进来时日短, 没见识到?”
林林总总的东西, 堆了一桌子,陶心荷随手拿起细柳木制作的九连环端详。九连环是女眷打发闺中时光常用的小玩意儿,她手上这枚, 材质新奇, 入手温润,每一环都漆了不同色泽, 五彩缤纷, 颇有巧思, 正是吉昌伯打着“为小儿赔罪”的名义, 今日上午送来的第二批礼物。
陶心荷肯定地告诉洪氏, 文臣武将若无特殊关联,本就疏于往来, 她没记错, 吉昌伯府并不在陶府年节或日常交往的名录上。这次, 完全是因为程嘉误伤了蔷娘, 才有了联系。
不过, 吉昌伯程士诚昨日亲临,携礼造访赔罪, 礼物中规中矩,今日又送来这些,明晃晃都是女眷玩用的。
伯府管事解释说:“昨日伯爷是向陶员外郎致歉,今日是向陶三姑娘赔罪。哦,顾夫人是说,应该直接送到顾府二房去?不妨事,我们伯爷听说了,陶三姑娘几日后就回府,为了避免搬来搬去,还是请贵府这就收下吧。贵府还有您在……嗯……以及陶少夫人,女眷们都可以赏玩,也算我们伯爷一点心意。”
管事交代完,生怕陶心荷推辞,飞也似地告辞。
陶心荷有些头疼,吉昌伯也太过热情周全了吧。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又上门又送礼,要不是早就听闻他身体有损,她险些要往对方是另有所图上面去想。
洪氏闻言惶惶不安,脸色变幻不定,不知道是不是想的和自己差不多,轻声问:“伯爷见过蔷娘么?”
陶心荷将九连环丢到原先一堆小礼物中,摇摇头,答道:“我昨日特意问过蔷娘了,从未见过吉昌伯。而且,伯爷与一般男子不同,倒不用太过忧虑。”
事关他人私隐,陶心荷犹豫了一下,没有说明,到底是什么不同。
然而,洪氏看大姑姐的眼神,却奇怪了起来,欲言又止。
陶心荷没有在意,重新拈起另一枚礼物,是胖头胖脑的小泥人,塑造成垂髫童子,圆脸大眼红衣身子,十分可爱。
洪氏到底咽下了,探问大姑姐怎么说到伯爷一副熟稔语气,以及听说伯爷昨日在府门外直呼女子闺名的事情。
看着陶心荷手里的泥人,洪氏自然想到,自己与大姑姐都是已婚妇人,尚无子嗣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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