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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83)

      张庆先是一愣,旋即应道:是。
    走了几步又回头躬身道:臣也在家中准备着,若事出有变即赴西京,让云烟与秋画留在姑娘身边吧!
    张庆是她的侍卫,也是朝廷的臣子,更是她的兄长,所在乎所关心的还是以她为多,他如此说了,赵宛如便也不好再反驳什么,只得点头应下,好。
    丙午年末,宫内张灯结彩以迎接新年,朝中放假官员们得以归家与亲人团圆,比起往年,今年算是最为平淡的一年,没有冬至的大朝会,宫内只办了家宴,这过新年就没有了朝臣们聚拢在一起促膝而谈,对于东京城的百姓而言,这样的平淡最好不过,东京城不会因为各地来使进入东京而陷入拥挤,而它的热闹也并不会因此减少,最重要的是,远在他乡的游子在这个时候也会归家。
    炮仗升空炸响天际,白皙的脸上映着焰火的五彩斑斓,望着朝西边焰火出了神的女儿,刘娥开了口,方才宴上你便心不在焉的。
    焰火暗,红色宫灯笼罩下,大内呈现一片喜庆的红光,此时她们的脸是火红交织的,因为膝下放着一盆烧红的炭火,他可有来信说什么时候到?
    她们走的是水路,这几日天气才转好,现在估计还在河中府,等到上元节时应会抵达西京。抵达西京就差不多到达了京畿路,也就意味着离京城不远了。
    刘娥皱起了眉头,似有些懊悔,怎去这么久...
    圣上到!声音偏柔,但非女子之声。
    内侍女官跨上亭内的台阶提醒道:圣人,官家来了。
    这座宫殿最大的主人走来,刘娥与赵宛如便坐起福身,将黄袍脱下换了一身常服的赵恒就像东京城内宅里的普通父亲一样,笑眯眯的挥了挥手。
    内侍搬来一张裹兔毛的凳子,赵恒就着火炉边坐下。
    爹爹...
    坐,不必惊讶,明儿是正月初一,我是来陪你们母女守岁过年的!起了老茧的手正反翻来覆去的烘烤着,搓了搓接着道:是我欠思虑了,选在了年末之时让他出使,方才,委屈你了!
    赵宛如坐在父亲身旁,像普通人家这样围着火炉促膝而谈,已经是很多年轻的事情了,爹爹器重,女儿与她当感激不尽。
    谁都不喜欢离别,尤其是与挚爱的离别,这一点赵恒尤为明白,他看了一眼刘娥,朝赵宛如温柔道:驸马虽未回,但是大内还有你的爹娘。
    有那么一刻,赵宛如在想,如果自己不姓赵,不是出生皇家,她们只是东京城街头小巷内的一户普通人家,那该有多好。
    这份亲情,是否就不会因为权利变质!
    景德四年,丁未年正月,辽圣宗统和二十五年辽国仿照宋都东京城的建制在奚王牙帐地建成中京,改称大定府,宋遣使入辽,辽设大同驿接待宋朝使臣。
    西京。
    连续行驶多日的舟船靠岸停歇,刚刚好丁绍文也已赶到西京,所率人马三千驻扎城外。
    李少怀让河南知府备了一些窖藏的橘子,郡主晕船怎么不着人与我说?
    几艘大的舟船在西京靠了岸,没过多久后河南知府的家中就挤满了人,知府清廉,又是寒门出身,所以家中宅地不大,士卒们留守在停船上,只有一些官员随李少怀入了府歇脚。
    叨扰知府了。
    司事亲临寒舍,是下官之幸,若是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府中下人便是。
    河南知府带着幕僚退出了房,刚到门口时,城中的守城士卒骑快马来报,阿郎,西京城外来了一批人马,说是从东京来的禁军,领头的是殿前都指挥使!
    知府一惊,朝房内瞅了一眼,朝下人们道:伺候好里面那位,不得怠慢!
    是!
    能让父子同封,备受荣宠的殿前都指挥使亲自来接的人,知府心里清楚。
    此次出使西夏有功,又有惠宁公主做后盾,回京之后高升指日可待,为官多年之人,光靠清廉是不能够坐稳的,还需学那圆滑的处世之道。
    有劳殿帅不辞幸苦从东京跑来接下官!作揖道谢的李少怀露着极为少见的笑容。
    这笑令丁绍文看得极为不舒适,驸马好本事,引得公主殿下如此牵挂,
    李少怀在此浅笑了笑,下官平生最大的幸运,便是娶了爱妻!
    殿前都指挥使,是个什么官?
    这时丁绍文才注意到李少怀身后还坐着一个女子,见她吃东西的样子与服饰,心中了然,这位就是西平王的妹妹吧?
    李瑾玥看着温柔儒雅的人,心中却生不出一丝好感,我知道你!
    郡主知道我?
    辽宋开战之时,你一战成名,兴庆府王帐内传过你的画像。她细细打量着,不过你的真人要比画像上的,好看那么一点~
    丁绍文睁着的眼睛一动不动,浅笑道:郡主谬赞了。
    我还知道你与惠宁公主的事情!李瑾玥看了一眼李少怀,他们说东京城的少年将军是天下女子皆想嫁的郎君,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可以配之,也有传闻说天之骄子只慕宋宫内的凤凰。转而用着戏虐的眼神看着丁绍文,沉声道:可如今惠宁公主却是另嫁他人!
    这是东京城几年前的流言,这个流言遍及天下,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惠宁公主的驸马会是丁绍文。
    她的话,引起旁侧另一个被忽视之人的恼意,只听得淡莫一笑,流言终归是流言,不成气候的言语,几时都是当不得真的。
    情敌见面,言语逼人,却始终喜愠不见于色,李瑾玥见这些宋人的争风吃醋倒是格外有趣,离开西平府之前,李德明就告诉她宋廷虽看着日益强大,实则内部矛盾不断,斗争也极为复杂。
    大国不安,小国才有喘息,否则一旦软弱的君主下台换成了霸主,小国便再无容身之地。
    丁绍文脸色如常,嘴角轻轻勾起了细微的弧度,郡主。抬眼不动,缓慢道:是想,挑拨离间么?
    丁绍文从容的话让李瑾玥惊愣原地,只这么几句对话,她就觉得这个看似温和的人实则城府极深,不知你信么,可以受到挑拨的人,往往不需要离间,久而久之矛盾自己会出来!
    这道理...丁绍文看一眼李少怀,朝李瑾玥温笑了笑,看来河西的郡主不仅为党项第一丽人容貌出众,这才智也是过人的。
    李瑾玥回笑,丁绍文握了握腰上的佩剑,转身跨出,随从替他卷起门楣下的珠帘,随着几声珠子的碰撞声起,他停下脚步侧头道:河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割据势力,既想保全部落,就应当安分守己,莫要想着一个巴掌,能掠起惊涛骇浪。
    说罢便离去,剩下李瑾玥在屋内心头一荡,她还以为宋人皆是一些软弱之人。
    比起李瑾玥这个异域女子的突然害怕,李少怀则是从容的喝着茶,将心头的不满与那温茶一同喝下,见人走后开口道:此人,适合在乱世为君。转而一笑,可我要的是太平盛世!
    我看得出,他好像挺讨厌你的,是那种情敌的讨厌,看来,惠宁公主...
    只是我的妻!李少怀将茶杯重重放下。
    好好好,你的妻你的妻...对谈及公主色变的人,一改往常的生气样子让李瑾玥有些吃惊,猜想这两个人的仇视,不是一日两日了吧。
    相处这么多月,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她原以为这个人是不会生气的,不禁好奇起了东京城内那个皇长女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让这么多人改变本性趋之若鹫!
    山下积雪刚化,黄河此时涨水,不如大相公就在西京多留几日吧。春日冰雪消融,河南知府劝留。
    因为上元节快到了,每逢大祭祀之时皇帝圣驾都会从东京启程到西京,祭祀后土庙,所以西京极为受重视,其繁华不弱于东京。
    几日后就是上元节,殿帅怎么看?
    驸马既然提了,定是有想留下的意思,本官又怎好夺了驸马的雅兴呢!
    第100章 鼓声响是天边雷
    八百里加急!
    东京城内, 从万胜门一直向东的街道上一匹千里马飞驰而过, 惊得行人纷纷避让,听到大声呼叫的车辆也都向路靠行。
    手中举着印有金火漆木牌的士卒骑着快马穿梭在宫中禁马的廊道。
    郑州水贼出没,黄河沿岸天山雪崩!
    两日前
    上元节刚过,西京到东京这一路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直到前日天气好转久留停船才启程,京畿路一带比较安全, 除了几百人随丁绍文上了船,其余两千人皆走沿河最近的陆路。
    若此时李若君出事了, 恐官家要怪罪您,也会让惠宁公主记恨, 届时与坤宁殿的关系...
    与坤宁殿无妨, 圣上爱的是才,圣人宠的只是自己的女儿, 至于那李若君!说及此,丁绍文横起了深邃的眼睛, 他能有今天, 皆是仰仗了惠宁公主罢了。
    不过...这样直接杀了他的话,太过便宜了!
    殿帅是想?
    这些日子不是密探回消息说驸马与那西夏郡主走得格外近吗?
    侍从点头,是,这几日通过属下的观察也发现了, 驸马好像对那西夏来的郡主格外殷勤。
    丁绍文笑了笑,西夏的郡主为党项第一美人,你以为那李若君是什么真君子吗?
    侍从意会, 不耻道:与多名女子有染,却还能夺得惠宁公主之心的人,想也不是什么好人...
    女子善妒,尤是惠宁公主这样的女人,我便不信,丈夫与她人有染,她还能坐怀不乱,还能容忍!他将桌子上把玩的金印推倒,起身,就算她可以,宗室也顶不住这东京城的流言,顶不住朝臣的弹劾!
    几艘大舟船稳当的行驶在黄河之上,山林间都没了声响,暗淡的月光下只可见高山上白白的雪,这几日风平浪静,倒是安逸的很!
    方圆数里的河岸皆是山,缺了一口的明月也藏进了乌云中,只剩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漆黑,这是,暴风雨前的安静!
    阿郎您...
    东京城惠国公主府
    晚膳用的可还好?赵宛如在后院的亭内与一个黃衣妇人和善的说着话。
    蒙公主厚爱,妾身不胜惶恐。
    大娘子哪里的话,夫君这一路都是由都虞侯所护送,我一个女子也不能做什么,便想着要好好谢谢都虞侯。
    黄衣女子知道自己的丈夫虽在殿帅手下当差,可是与那坤宁殿却是没有牵扯的,如今惠宁公主请自己过来,绝不是吃一顿晚饭答谢这么简单。
    素来听闻大娘子与都虞侯二人自幼相识,是青梅竹马,婚后也是举案齐眉。
    是,幼时官人曾来我家中读过书,两家人也素有交情。
    愿得一人心,在这个男子风流的东京城,都虞侯这种只爱大娘子一年的可不多见,真叫人羡慕。
    驸马少年英才,生的也是俊俏,一心只有公主,这才是让闺中女子们所羡慕的。
    对于妇人附和之言,赵宛如倒也不否认,轻轻一笑道:出使一事害得大娘子与都虞侯分离,就连这上元节也只能独自赏灯,实在抱歉。
    不过细细想来,我与你是一样的,所以我便差人叫你一起过来作伴赏灯!
    宫灯将妇人煞白的脸色照的红润,也遮掩了心中的忐忑不安,她将身旁吃着糕点一脸天真的男孩搂了过来,多谢公主挂念,替官家与公主分忧是官人职责所在,也是我们一家人的荣幸。
    赵宛如笑了笑,问道她怀中的孩子,这枣糕好不好吃?
    小男孩侧着圆圆的脑袋,眯眼笑着点头。
    阿柔,再去拿一些送到西院心清阁去。西院是公主府的客房所在,一般人家的厢房也都设在西院。
    妇人自然听得明白,搂紧了儿子睁大眼睛慌张道:公主?
    院中的月光慢慢散去,渐渐的寒芒不复,只剩下红烛发出的暖光,京畿路下起了由西向东的雨,只一个时辰,雨便从西京一直降到了东京。
    灯会怕是去不成了,司天监那边说京畿路上空近日乌云密布,怕是会连续降几日的大雨,雨天路滑,晚上赶路也不安全,二郎还这么年幼,不如暂且留在我这公主府避避雨,待雨过天晴了再回去不迟。
    妇人欲开口,看着惠宁公主温而威严的脸色,登时闭了嘴,公主的意图很明显,她一个妇人带着几个孩子如何能走,如何敢走!
    京畿路的雨一直延绵到西京,使得上元节灯会的热闹都消减了不少,被扫了兴的外来人在黄河的水刚稳定下便离开了。
    从西京城带来的栀子灯悬在放衣服的架子上,船身轻轻晃动,那灯笼也随之晃动。
    你常我这跑,就不怕人说闲话,不怕你妻子吃醋么?
    甲板上有你们宋兵在议论,我可是听得懂你们中原人的汉话!
    我怕,我怕她伤心,怕她心疼,可我她会明白的,我也就是要让别人说闲话!
    李瑾玥耸了耸肩,我帮了你,有什么好处?
    李少怀负手背对,侧头道:西夏的安宁!
    又坐回了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添道:只要你们,安分守己。
    哼,这样看来,区别何在?李瑾玥冷笑。
    郡主,得了李若君一个人情,它日有求时,若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自会帮忙。
    哦?李瑾玥转着眼珠子,听说我日后的丈夫是皇帝的侄子,既为皇帝的宗亲,若日后我与他发生争执,你也要帮我和宗室对抗吗?
    她将茶杯放下,浅笑道:我想,不会有这么一日的!
    ...
    阿郎,殿前都指挥使请您与郡主过去。
    好,知道了。
    李少怀起身,看着李瑾玥,郡主不是一直想喝酒吗,这下,有酒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