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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0)

      故人里,大概也有他赵凌一个。
    高兰茵在他受伤之后来看过他两次,一次是与邝侯爷一起,另一次是与皇后娘娘一起。两次赵凌都装睡。小师妹该是恨死赵敛这个整天祸害他亲生儿子的死断袖!
    宫思骑马,与洛溢走在队伍之前,赵凌又爬回马车上,跟萧芦大眼瞪小眼的沉默无语。萧芦拿了本书,随手翻读,赵凌看窗外的风景,顺便看几眼宫思与洛溢的背影。
    马车走的商路,名作阳关道,是梁帝登基后新开辟的。史书上说,初修商路的时候,遭到了许多老臣的反对,毕竟战争刚过,宁国初定,国库空虚,实在不宜修筑耗财耗人的大工程。梁帝力排众议,坚持修了从梁都通往凤凰江水路的商路。商路贯通后,大梁立刻取代宁国,成了四国之最富庶,人们都赞梁帝高瞻远瞩。
    也有野史记载,阳关道的修筑,国库没有动一分银两,全是是洛王府出的钱。赵凌一看就知道是编的,洛家虽然有不少封地与产业,但绝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修一条对他们来说一点儿用处也没有的商路,买军饷买战马还差不多。乌家该是出了过半的银子,邝承宗也凑了几个份子,洛溢最多也就意思意思,带头捐款,号召文武百官填上那几个零头。
    走到中午,队伍修整,赵凌跳下马车,发现他们处在山林之中。真服了闷葫芦,明明扮成商队,财大气粗,应该在附近找城镇住客栈休息,喝酒吃肉。哪里像现在这般,走到哪里停在哪里,跟行军差不多,一点儿都不带挑的!
    马儿自行跑到一边的小溪饮水,赵凌本想找了个大树下躲太阳,见萧芦坐着轮椅吃力,从后面推一把。
    多谢,萧芦有着萧家人温和的气息。
    赵凌很想问,您老人家为何要把轮椅推下来?残疾人就该在马车里好好呆着,别乱跑麻烦人家。
    洛世子能推我去溪边吗?
    你不带下人把我当下人使唤吗?
    洛溢带的人也不多,各有各的在忙,宫思离着他老远,与宁庄两人对着一把弓箭,似乎跟洛溢讨论鸣泉弓的事儿。
    洛溢与几个属下吩咐着什么。
    只有他清闲无比,似乎最适合来照顾残疾人。
    赵凌十个不情愿的推动轮椅,山上石头多,路又窄,他瘦弱的小身板儿好容易才把轮椅推过去。溪水清浅,流淌潺潺,小蝌蚪穿过石缝,游来游去。
    倒是好风景。
    洛世子,你踩的是什么?萧芦忽然问。
    赵凌低头,什么也没有。萧芦为何故意捉弄他?正想,他见地上有个黑影,似乎有什么东西靠近,想闪身躲过去,但身体跟不上脑子,后颈剧痛,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再醒来,双手被绳索束在背后,眼睛蒙着布条,嘴里塞了个布团顶住咽喉,发不出声,似乎还被喂了软筋散一类的毒药,浑身没有力气。
    他记得,当时河边,只有他与萧芦两个人。把他打晕的,是萧芦无疑。
    萧芦为何要绑架他?
    杀他的最佳时机没有把握住,可见萧芦不想杀他。拿他做人质,要给萧家寻什么好处,可洛溢与大哥,都不是那种会被人要挟的人,萧芦对洛溢的了解不亚于他,这种愚蠢行为也不符合萧芦的处事风格。
    他不见了,只会发生一件事,就是洛溢以为他又离家出走了,然后派出洛家随从漫山遍野的寻他。
    萧芦是在拖延时间。
    洛溢此行,是为了探查水匪杀人之事,平息隐隐有苗头的大乱。晚去一日,燕国的军队就可能有所动作,凤凰江染的血或许会多上一层。
    难道萧芦的目的在此?
    赵凌感觉四周微微摇晃,判定此时是在一艘船上。绑了他的人,似乎走水路要带他去别处。此时船还没开,停靠在码头。他隐隐能听见有船主靠岸时吆喝的声音。
    大梁地图就在赵凌脑中,算算,从他晕倒的山涧西边,到最近的江边码头,用最快的马,大概三天行程。
    三天,洛溢都没有找到他。
    不得不承认,萧芦确实厉害,不愧是上辈子能在他薛家军手里讨到好处的人。
    如此下去,越走越远,等洛溢来救他,几乎没有指望。
    赵凌努力翻了个身,他必须得行办法逃走才行。机会千载难逢,无论萧芦为何绑架他,他都万分感谢萧芦把他带出了宁庄的可控范围,区区软筋散,比起洛家侍卫对他的防备看管,要好对付的多。
    赵凌又翻几个滚,手臂触碰到墙角,石壁的冰冷稍稍消散了软筋散的药性。他看不见,唯有听着声音判断有没有人经过他的附近。
    一个人经过,走路虚浮,是个练家子,声音老成,不是理想对象。
    又一个人经过,随之还有算盘声,是个精明能干的,也不是理想对象。
    第三个人经过嗯脚底实诚,不懂武功,身强力壮,听声音是个冲动的人,非常好,就他了!
    赵凌猛烈的咳嗽。
    堵着抹布,但咳嗽声出自肺腑,是他如今能发出的最大声。
    大汉果然停下脚步,推门朝着屋里看了看。
    呜呜呜赵凌努力的挣扎。
    谁?大汉靠近。
    呜呜呜
    大汉见是个人,还是个长得漂亮的青年,蹲下拿掉赵凌的蒙眼布与嘴里的抹布,你想说什么?
    你媳妇跟人跑了吧?赵凌轻轻咳嗽几声。
    大汉一愣,赵凌是在跟他说话?
    赵凌肯定的点点头,我会看相的,咳咳就算现在没跑,以后也会跑。
    大汉家里穷困,今年好容易攒够了彩礼,娶上了邻村的姑娘当媳妇,没过半年呢,赵凌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脱口而出,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女人呢,喜欢能满足自己的男人,你有点儿赵凌咳嗦的更厉害,你懂得,我就就不说出来了。这个不是病但比病还折磨人。
    大汉气得脸通红,男人的尊严被眼前人彻底的挑衅了!他龙精虎猛,一夜七次,怎么不能满足个娘们儿了!他上船送个菜,根本不知道这个被绑成粽子的人是谁。总之不是什么好人,好人会被绑在这里吗?这人胡言乱语,欠教训。
    他一个大脚印踢在赵凌的肚子上,赵凌听着声音避开要害,也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痛楚让软筋散的药性骤减,他似乎能感受到手脚有那么一丝气力灌注进来。
    呜呜呜我说实话你怎么就不信呢?赵凌蜷缩成虾米,滚过去接着挨打。
    大汉不遗余力的挥动了拳头,赵凌避开脸跟脖子,让拳脚落在远离五脏六腑的皮肉处,直到有人闻声而来,大呼不好,赶紧阻拦,大汉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嘴里还不停的谩骂。
    给我住手!你知道他值多少银子吗!来的两人提着长刀,吓得大汉赶紧跑路。
    赵凌记得这个打扮,当年水匪横行宁国的时候,楚公子曾经画过朝中勇士抗击水匪的画作,他闲来无事观赏品评了一番,印象深刻。凤凰江水匪不止一家,用颜□□分帮派,这边是用红头巾围着脑袋转一圈,头顶扎上一条红色□□绳。此等穿衣风格也算当年六国非常独特的审美。
    他还活着。一个人蹲下,看赵凌还能喘气,放下了心。
    怎么让个外人进来?
    他自己走进来管我什么事!
    两个人吵来吵去,忽略掉缓缓爬起来的赵凌。赵凌背着双手,自行解开了束缚的绳索。解开绳子难不住他。疼痛让他恢复了力气,软筋散最佳的解法不是解药,而是一顿痛打,上辈子他实践过,非常奏效。
    就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大的好事都被你给整坏了!
    狗屁!我才是老大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你谁也敢跟我叽叽歪歪!
    吵吧吵吧,赵凌高举双手,对准后颈,两手正准劈,一边一个,不费吹灰之力,瞬间解决。
    草包。
    赵凌暗骂一句,他从门边钻出脑袋,猜得没错,是码头。
    但这个码头,不是寻常的码头,三条船,每一条上都刻着水匪的标记。码头上的人非但不在乎,还与船上的水匪热情的打招呼。
    难道这个码头,这个码头属于的镇子,全都是水匪?
    他向前一步,忽然身后有影,他下意识的来了个回旋踢,确是被那人给躲了过去。
    赵凌心惊,此人功夫在他之上。绑匪里有高手,此地不宜久留,得找准时机先逃走再说。
    那人见他要走,不杀不打,一下子拦腰抱住了他。
    突如其来,赵凌丝毫没防备,被他双臂困住,在挣扎已经是徒劳。
    赵公子,是我。那人声音很轻,确是在赵凌耳边。
    赵凌险些咬住舌头,方镜?
    对方立刻捂住他的嘴,此地危险,跟我来。
    是巧合吗?
    自从上次在洛溢崔免手中救走了方镜,赵凌便想着这位能听自己的劝告,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别没事找事儿的打着他赵景明旧部的名义,给他大哥与洛王爷找麻烦。
    但很显然,方老哥闲不住,瞧这一身打扮,通缉犯摇身一变,混上水匪了。
    头顶红头巾,发辫杂着红麻绳,这装扮真心不合适总是一副正义凛然模样大吼为国捐躯的方副将的英伟形象。
    方镜带赵凌进了一个房间,点上蜡烛,关上窗户。
    赵公子,这里安全。
    多谢。赵凌靠在椅子上休息,刚刚惊心动魄消耗了他许多体力,上次救了你一命算是救对了,这次轮到你来救我。
    方镜说,就算没有我,赵公子也能脱身,刚刚的飞旋踢,若非属下曾经挨过不少次,不可能靠着本能躲过去。
    赵凌扯扯嘴角,回旋踢是他赵景明的原创,要是换做洛溢挨上这一记,当即就能脱口而出他是赵凌本凌无疑,好在他的属下一根筋,除了习武打仗,其他常识基本小白,也就抱怨一下,没再多想。
    方镜回头处理了下现场,大概是把昏迷的两人扔海里去了。回来时,带了两瓶消肿止痛的伤药。
    赵凌道了声谢,是谁指示你们绑我?
    我们也不知,那人来镇上时,用斗笠蒙住脸,我们都没见过他的模样。我瞧他身形修长,骨骼精致,武功底子该是不错。他说话用假嗓,我们也听不出他的来路。方镜努力回忆说,他出一千万两银子,要我们送你去凤凰江南边的鼎天城。我只知道有个人,却不知道是赵公子您。直到刚才
    赵凌简单看了屋子的陈设,打断方镜,码头是水匪的码头吧。来往码头的,都是水匪以及水匪的家眷。不可思议,难怪多少年来水匪能横行凤凰江。有如此烟火气的躲藏的地方,哪家官府能找得到?这里整个镇子都是水匪家的。
    如果他估计没错,他到了凤凰江水匪的老巢来。
    老巢离着凤凰江挺远,还在他大梁的境内。从前宁国没灭国时,与大梁是两个国家,水匪抢了宁国的财物后,跑到大梁来,宁国军队自然是搜半天也搜不出。西境长廊的边境线是薛家在守,舅舅那时候大概是乐的看热闹,让水匪同行自如,反正被抢的也不是梁国,而是与梁国势同水火的宁国。
    赵公子,我今夜带你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你也知道不宜久留?我救你性命时候说过什么?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赵凌恨铁不成钢的说。
    方镜低下头,我混进来,是想杀掉这水匪头子!这人该死!凤凰江四起案子都是他指挥做下的,江边民怨沸腾也是他做的小动作,他还暗地里拿了块破玉,煽动百姓,说主上死后,宁国的传国玉玺,在他的手上,那是玉玺的一角。别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吗?主上他压根儿就没见过什么宁国的玉玺,他娘的胡编滥造也得有个说法!我要杀了他,我不能任由他败坏主上的名声!可他防备心很强,我几次下手都没成功。
    赵凌顿觉喜忧参半,喜的是方镜没真投靠匪窝,忧的是方镜口中说起的宁国玉玺。
    之前父母山脉的猎场,逃跑的老虎被他们倒霉碰上,邝侯爷在附近也捡到过一块叫做宁国玉玺一角的玉。
    邝承宗是见过宁国玉玺样子的,他的判断,应该是准的。
    出现的时间几乎是同时,太过于巧合。
    宁国玉玺碎成好几部分,在他死后二十年后重新入世。
    之前说逃走,是因为水匪行凶作恶与他无关,是该洛溢与西都都护解决的事,可牵扯到宁国玉玺,他就不能不管不问。
    宁国玉玺,是他上辈子背的最莫名其妙的黑锅,是他走向死路的第一个岔路口。
    这水匪是什么来头,讲来听听。
    方镜一直不说话,赵凌催促,他还是不说,却是问,赵公子,你与主上是什么关系?你是如何得知薛家军的密令的?
    方镜逃走时便想问,他逃走后,养伤之际,听人议论起十三皇子,终于得知救他之人的身份,赵敛长得太像赵凌,又知道薛家军的秘密,让他反复思量,赵敛会不会是赵凌的遗腹子,被赵起给以自己的儿子的名义养大的侄子。
    他还打听到,十三皇子小时候过得很悲惨,名声不太好,刚被洛溢认作世子,算算时间,为了隐瞒,少说个一两岁也无人看出来,他越想越觉得赵敛是主上的儿子。
    你告诉我实话,我就告诉你关于这里水匪的一切。
    赵凌含糊说,大概是密令有一天我在宫里挖坑,挖到了一本书稿,是赵景明写的,上面说的明明白白,这算是,继承七叔叔的遗志?
    他就怕方镜追着问。
    上次救方镜,是权宜之计,若不是他拿出薛家军的密令,方镜死也不会跟他走。他没想着今生今世还能再见方镜,谁知命运的巧合还是把两人凑到了一起。
    原来是这样。方镜恍然大悟,赵公子,您真的是主上的孩儿!是我的少主人。
    啥?
    赵凌有点蒙方镜是疯了吧?少主人?孩子?他赵凌上辈子光打仗去了,哪有闲情逸致抱女人生孩子?就算是有,赵敛十八岁,赵凌死了二十年,年岁对不上啊!遗腹子遗在娘胎里两年?两年,生个哪吒都生出来了!
    方镜似乎认定,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属下参见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