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即将饿死的人，那还能叫人吗？
    连牲口都不如啊！
    就这样，牛力气一家人麻木至极跟着大队流民走到了山西。
    他们听说山西没招灾，应该能寻到个活计。
    可谁特么能想到，山西却是没怎么招灾，但有流寇啊！
    一路上不断的死人，有饿死的，有被杀了吃肉的，有跌下山崖尸骨无存摔死的……
    等到了代州，牛力气一家十余口只剩下五个人了。
    到了代州，他们被告知他们有福了，刘大将军心善，见不得那么多百姓饿死，他们可以得到赈济了。
    从这时候开始，他们能够吃饱饭了。
    一整个冬天，除去过年时候，他们都没休息过一天。
    每天都在劳作，修路，开荒，修缮水利，修筑屋舍，不过也没有人有怨言。
    因为他们都能够吃饱饭了！
    甚至，这是有些人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吃撑了是什么感觉。
    今年开春，他们家五口人被分了五亩田地。
    山西地处黄土高原，虽然矿产资源丰富，但土地是真的贫瘠，种植的小麦高粱也不是什么高产作物。
    这五亩田的产出，可不够他们一家五口的生活。
    为了生活，他必须想想别的办法，给家里多些进项才行。
    “当家的，吃饭去了，食堂喊吃饭了。”
    牛力气的婆娘在屋外叫道。
    这屋子也是刘大将军给他们分配的。
    牛力气一家五口，被分了三间堂屋，都是砖房。
    虽然现在给家家户户的流民都分了田地，分了屋舍，但土地产出收获还得到秋天。
    这时候，吃饭问题依旧还是靠昭武军军政府的赈济。
    以村为单位，做大锅饭吃。
    一个村的人都拿着碗筷去排队打饭。
    这一冬天的以工代赈，让很多百姓都学会了排队，有了一定的纪律性。
    闻着飘来的饭香，牛力气舔了舔嘴唇。
    没多长时间，就轮到了牛力气打饭。
    今天吃的很不错，是汤面条。
    面条是杂粮面，但擀的很劲道，汤里加足了盐分和酱油，还有浓浓的醋味。
    除此之外，碗里还飘着一块酱菜，虽然醋味有点浓，但吃起来还是很香的。
    但没办法，谁叫做饭的厨子是山西本地人呢。
    最起码在到代州之前，牛力气是不敢相信，自己也是天天能吃饱的。
    一群人蹲着吃饭，村长也是端着碗，蹲在人群中间说道。
    “乡亲们，今天我要和大家说件事。”
    村长是个年轻汉子，身材健硕，长相也是孔武有力，是昭武军中退役下来的老兵。
    他的左手缺了三根手指，继续从军肯定是不行了，就被安排退伍，然后来这个流民村做起了村长。
    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官！
    村长说话了，一群人都下意识的放下了碗，将目光投向了村长，想要知道村长准备话说什么。
    村长扫视了一眼人群开口说道。
    “大家继续吃，我说我的，你们吃你们的，捎带耳朵听着就行。”
    村长话音落下，下面便响起一阵呼噜噜的吸溜面条的声音。
    村长脸色一黑，但还是继续说道。
    “乡亲们，春耕结束了，咱们村子一共二百来口人，也就分了不到二百亩地。”
    “这么点地肯定是不够养活咱们自己。”
    “我这里啊，有几个建议说给大家听。”
    “第一啊，自然就是从军了，军队的待遇高大家都知道，像我这样，伤残退伍回来的还能分配到基层为官。”
    “别看我现在只是一个村长，但只要我干好了，是没有上升限制的。”
    村长在军中时候跟着军中文书认字，然后读了不少书，现在说话时不时的崩出一个新鲜词汇来。
    “第二就是进工厂做工了，都是军政府的工厂，福利待遇自然没的说。”
    “最好的是兵工厂，虽然自由会被限制，但待遇是所有工厂里边最好的。”
    “第三也就是继续跟着工程队干活了，修路修桥，修水力，啥地方都要人，虽然累了点，但吃饱饭肯定没问题。”
    “……”
    牛力气低头呼噜面条，但也在思索自己该去做什么好。
    当兵待遇自然是最好的，光是那二十两的安家银就足够让他心动了。
    但是谁都知道，当兵不光是苦，还有危险啊。
    万一死在战场上了呢？
    没看村长都在战场上丢了三根手指吗？
    就在牛力气思索的时候，他弟弟凑了过来说道。
    “哥，我决定了，我要去当兵。”
    牛力气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转头满是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弟弟。
    “什么？你不怕死吗？”
    牛力气的弟弟牛大头点点头说道。
    “怕！”
    “但当兵不是给安家银，还给分田地，军人家的孩子不是还能送一个到学堂去读书认字吗？”
    “俺想让娃娃们有个读书认字的机会，和村长一样能读能写，别和俺一样做一个睁眼瞎。”
    “那我也去当兵吧，让两个孩子都能去读书认字。”
    牛力气下定决心说道。
    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眼中，读书考科举，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
    他们愿意用自己的一条命，给孩子换一个读书认字，改变命运的机会。
    “……”
    ……
    第二天，村长家。
    牛力气，牛大头两兄弟一起来拜会村长。
    “村长，俺俩想去当兵。”
    兄弟俩开口说道。
    村长点点头。
    “好，你们稍等一下，待会儿我带你们去新兵大营报名。”
    一天后，两兄弟成功入营，领到了安家银和田地。
    家中的亲属也从流民村搬出，住进了军属村。
    两兄弟开始了艰苦的训练生涯。
    ……
    就在代州因为春耕而热火朝天的时候。
    太原城也是相当热闹。
    白广恩才占据太原城没多长时间，各路流寇便齐齐聚兵太原城，一副准备攻城的姿态。
    白广恩瞬间就被吓到了。
    在击败洪承畴之后，各大流寇都席卷地方，将自己兵马的规模扩大了好多倍。
    妈的，黑压压的几十万流寇围城，搁谁谁不害怕？！
    反正他白广恩是害怕了！
    白广恩在占领太原城之后，就开始了扩兵，但也就招募了不到万人的新兵。
    这些新兵刚刚放下锄头镰刀，武器盔甲是全部没有，放在战场上，完完全全这就是炮灰的水准。
    白广恩在看到几十万流寇的瞬间，就熄灭了要守卫太原城的决心。
    马上就用脚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抛下了刚刚招募的一万新兵，带着他的老部下逃出了太原城，准备做回自己的老本行——流寇。
    只是，他才带着兵马出城，就被高迎祥和张献忠给围在了太原城外的平原上。
    苦苦支撑了半个时辰之后，白广恩弃械投降。
    然后，就被闯将李自成给压到了高迎祥面前。
    在看到高迎祥的一瞬间，白广恩立刻跪地磕头。
    “闯王，闯王，额想死您了，这么些年了，您风采依旧啊。”
    白广恩和高迎祥是认识的，高迎祥是所有流寇的老大哥，起兵很早，白广恩也是在那前后起兵的。
    还有就是，两人都是陕西人。
    为了活命，白广恩见面就用陕西方言向高迎祥问号。
    “哼！白广恩，你背叛弟兄们，投靠官军，还带兵围剿弟兄们，现在落我手上了，还有什么话好讲？”
    “闯王饶命啊，饶额一命啊！额知道错了，这不是阵前反正，造了狗日的朝廷的反，为闯王拿下太原城了吗？”
    白广恩声音悲戚的说道。
    “闯王给额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额愿为先锋，为闯王赴死！”
    高迎祥冷哼一声，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手也从刀把上移开，杀意消除说道。
    “罢了，看在你也是义军，切良心未泯，额给你一次机会。”
    “大军要入陕西，你为先锋，第一目标就是先打垮曹文诏那个贼子！”
    “谢闯王不杀之恩，谢闯王不杀之恩！”
    白广恩听到自己不用死了，跪地砰砰砰的磕头。
    流寇大军入了太原城，修整几日便再次发兵进军。
    太原城内金银财宝，粮食药材被他们搜刮一空全部带走。
    城内不少百姓遭了殃，不少黄花闺女被祸害。
    不过幸运的是，流寇中的大哥二哥，高迎祥和罗汝才都是要名声的，太原城的大多数百姓终归是保住了性命，没有发生屠城的事情。
    不过在出太原之后，高迎祥准备按照计划带兵入陕西。
    罗汝才却是提出了告辞，他要带麾下兵马入河南发展，高迎祥并没有拒绝，有人去河南替他分担一下来自朝廷的压力也是好的。
    罗汝才当即便告辞率军离去，不过再入河南之前，他要先去一趟原平。
    一个月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刘易那边的火炮应该也准备好了。
    此去河南有不少坚城要打，有火炮助战自然是极好的。
    忻州城外，罗汝才从刘易手上接收了十几门火炮，其中有佛郎机炮十门，十斤攻城炮五门，以及配套的火药炮弹以及炮手。
    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此次交易，刘易带了罗灵玉在身边，罗汝才和罗灵玉又是一阵依依惜别。
    刘易也是提醒罗汝才要注意身体，注意安全，凡事莫强求。
    罗汝才离去之际，有在刘易这里下了一大笔盔甲兵器的订单，总价值将近五万两白银，实在不能算少。
    然后，罗汝才所部便自忻州，顺着汾河南下，一路借水运便利，行军速度很快。
    仅仅半个月功夫，他便率领大军抵达了黄河边上，跨过黄河就是河南的地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