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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个字,余蘅留给霍忱来说。
    霍忱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关迸出来的:“益、国、公。”
    三代益国公都是智将,他们的后人自然也不会太过愚钝,霍忱看似粗犷豪放,其实粗中有细。
    知道自己是益国公的后人后,霍忱的表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一片空白。
    余蘅等他消化这个消息。
    “从前看话本子,总想自己其实不是个被丢在雪地里的孤儿,希望自己也有名有姓,甚至还去问过望哥,缠他给我编一段荡气回肠的身世……”
    霍忱自嘲一笑,“谁晓得我竟真的……倒是叶公好龙了。”
    “人生天地间,贩夫走卒的孩子也好,天王老子的孩子也罢,活的是自己。”
    “望遮兄豁达,可这样一来……”霍忱的表情忽然有些古怪,苦笑道,“我爹叛国,我是不是该以死谢罪才好?”
    余蘅笑道:“还当你要先把我这杀父仇人的儿子手刃了。”
    “这倒不至于,只是,我竟不是被少爷捡回来的……少爷是否也知道……”
    他没有说下去。
    难道他一直视为长兄的沈望对他其实是利用多过真心吗?
    还有去打北戎这事儿,他爹通敌叛主,他又怎么有脸上战场?
    “你父亲应该是无辜的。”
    霍忱骤然抬头。
    “满门抄斩……”平日里戏文里常听见的几个字,此时说来却这样艰涩,霍忱按下起伏的心绪,“若是无辜,那我就更不能去参军了。”
    自己还什么都没有说,霍忱就已经想到了这样深的地步,可见他的灵慧恐还要胜过其父,亦可见他也没有辜负余蘅冒险将此事告知于他的心意,在霍忱心中。
    无论是并不在乎霍家的冤屈,还是不相信霍家有冤屈,他到底是选择了天下为重。
    余蘅心中暗叹,若是霍忱真的从小长在公府,由大儒启蒙,随宿将习武,恐怕魏相平,宁少昀,乃至于自己,都要被霍忱比下去了。
    “你的身份干干净净,何来不能参军一说?”
    “果真?”
    “我骗你做甚。”
    可霍忱还是摇头:“说不通……”
    余蘅:“哪里说不通?”
    “能把我从法场劫下之人,定然很有本事,我哥那时候才六岁,肯定不是他,劫法场是掉脑袋的大罪,那人肯相助,必定是对我存了利用之心……”
    霍忱说得直白,“突然把我叫来京城,又突然让我出去从军,竟是无用功,想来是我哥为我筹划,才叫我得脱身离开,不行,我要回去找望哥……”
    余蘅笑了,霍忱这一番话真正是关心则乱。
    “兄弟,你再想想,沈平侯需要你来操心吗?”
    “也是……”霍忱一拍脑门,“望哥那么聪明。”
    “他也许是为了你,也许是有别的谋算,但你如今身无长物,回去了又有什么用?”
    况且沈望此人委实让人看不透,他这一步棋,姑且算作真是为了霍忱吧。
    ……
    “这段路可不好走。”卞资下了马车,看着前方的凌乱的落石。
    席先生和倪脍一个站在马车左边,一个站在马车右边,霍女侠则伸手扶了一把下车的江宛。
    倪脍的小眼睛滴溜溜四方转,忽然神情一肃:“有血迹,是山匪。”
    霍女侠骤然抽出长剑,却也未曾拿出十分戒备,尚算淡然,用剑尖扫了扫沾了血迹的枯草,“应是六个时辰前留下的。”
    卞资啧了一声:“敢在这段阎王路上走夜路的,可真是胆子大。”
    倪脍接了一句:“所以老话说,饿死的是胆小的,撑死的是胆大的。”
    倪脍弯腰,拾起一块灰扑扑的帕子,看了一眼,又嫌弃地撇开。
    “拿出来吧。”霍女侠道。
    她这话是冲着卞资说的,卞资一愣,转瞬即明白了女侠的意思,爽快道:“一切都听女侠的。”
    他从腰包里掏出一叠红色布卷,哗地抖开。
    倪脍意味不明地啧啧两声,一直高深低眉的席先生也不由多看两眼。
    “竟是明氏本家的旗子,这可真是……”倪脍摸着下巴,“这阎王路上还要走两日,少了这面旗,平安的机会有八成,多了这面旗,这就不好说了。”
    江宛好奇:“为什么不好说?”
    “从恕州到定州的这一段路上是三不管……”卞资绕到车后挂旗,“北戎不管,大梁不管。”
    江宛:“不是三不管吗,还有谁不管?”
    席先生与霍女侠异口同声:“神佛不管。”
    倪脍的眉毛一高一低,淡淡道:“大盗土匪横行,过路人不死也要脱层皮,有了这面旗,只要不是跟明家有血海深仇的盗贼,基本不会找麻烦,可若遇上穷凶极恶,要钱不要命的,见了明家这块肥肉,可就不松口了。”
    今日大风,旗帜一挂上便迎风招展,红底黑墨,一个「明」字龙飞凤舞,霸气非常。
    江宛欣赏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了一线细细的马蹄声。
    第六十一章
    土匪
    “马……马蹄声……”江宛结巴了一瞬。
    在场各人自然都听见了。
    倪脍的耳朵动了动:“当是两马十人,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土匪呗!”卞资额头渗汗,质问道,“难道还能是惩恶扬善高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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