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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岩廷挡在宋挽面前,对白荷说:“去准备热水和饭菜。”
白荷连连点头,和青萼一起退下,许莺莺轻声开口,关切地问:“顾郎,你和宋姑娘没事吧?”
“没事。”
顾岩廷简短的回答,没再理会许莺莺,护着宋挽往祠堂走。
丫鬟小声说:“夫人,大人和宋姑娘往祠堂方向去了,要跟过去看看么?”
许莺莺轻咳一声摇了摇头。
顾郎不喜欢她,跟过去也是讨他厌烦,他能平安回来就好。
丫鬟只能扶着许莺莺回主院。
祠堂里黑漆漆的一片,到了门口,顾岩廷沉声说:“等一下,我先去点灯。”
宋挽乖乖站在外面等着,顾岩廷熟练的从祠堂角落找到火折子和蜡烛点燃,昏黄的烛光瞬间盈了满室,宋挽抱着瓷坛愣在那里。
原本空荡荡的祠堂,现在整整齐齐摆放着数十个牌位。
排位上面的字不像出自名家之手,只勉强算得上是工整,但宋家平反的消息还没传出去,谁敢给宋家的人供奉牌位?
顾岩廷把蜡烛放到烛台上,问:“怎么还不进来?”
宋挽抱着瓷坛走进去,疑惑的问:“这些牌位……”
“我做的,”顾岩廷坦然回答,“虽然字有点难看,但也算是有那个意思了。”
走进些宋挽发现牌位上那些字不是写上去的,而是一刀一刀刻上去的。
这几十个牌位,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做出来?
宋挽整个心脏被暖流包裹,眼眶也跟着发热,不过她不敢哭,竭力克制情绪,低声说:“顾岩廷,谢谢。”
顾岩廷没有应声,见宋挽抱着瓷坛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说:“把它放下,先给他上柱香吧。”
宋挽不想放下,轻声说:“我想再跟我哥说说话。”
“好。”
顾岩廷一口应下,转身走出祠堂,把空间留给宋挽。
宋挽抱着瓷坛,把那些牌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些名字对应的脸宋挽都还能清晰的记起来,只是他们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眼前了。
这些牌位里没有宋清风,应该是冬桂节前顾岩廷才做好的,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宋清风会死。
宋挽抱着瓷坛跪下,朝着这些牌位磕了个头。
爹娘,宋家的列祖列宗,阿挽代兄长给你们磕头了。
兄长之前迫不得已做了一些事,请你们原谅他,他在意的除了自己一直坚持的信念就是你们了,他总觉得愧对你们,如果你们在下面见了面,请你们不要苛责误会他。
磕完头,宋挽把瓷坛放到爹娘的牌位旁边,低声说:“爹娘、哥哥,你们放心,我会珍惜自己的生命代你们好好活下去,宋家虽然不在了,但阿挽会把宋家的风骨继续传承下去。”
祠堂安安静静,除了偶尔吹进来的寒风,宋挽收不到任何的回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挽终于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走出祠堂,意外发现顾岩廷就站在祠堂外面不远处的长廊下。
廊上没有挂灯笼,他整个人都笼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莫名让人感觉有些孤寂。
宋挽朝他走去,距离近些发现顾岩廷还穿着那件披风,应是出了祠堂就一直站在那里。
像是在等她,又像是在守着她。
宋挽加快了步子走到顾岩廷身边,顾岩廷温声问:“好了?”
宋挽点头,意识到他可能看不清楚,刚要说话,眼角一热,顾岩廷的指腹在她眼角摩挲了下。
宋挽有点僵,顾岩廷很快收回手,淡淡的说:“没哭就好。”
宋挽心跳漏了一拍,注意到顾岩廷的嗓子有点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凉,连忙说:“大人身上还有伤,要赶紧处理一下吧。”
顾岩廷和宋挽并肩朝宁康苑走去,轻声说:“无妨。”
宁康苑里,白荷和青萼已经准备好热水,顾岩廷脱下披风,宋挽才发现他口中的“无妨”根本就不可信。
他身上又添了新的鞭伤,交错叠加在一起,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
白荷和青萼一起送热水进来,被顾岩廷身上的伤吓得低呼一声,青萼也有些讶异,低声道:“大人身上的伤似乎有点重,可要请大夫来看看?”
顾岩廷摇头,说:“已经这么晚了,不用请大夫,府上有外伤药,简单清洗一下上点药,过几日就好了,反正天气这么冷,伤口一般也不会发炎。”
顾岩廷说得随意,好像身上的伤真的不值一提。
知道他是说一不二的性子,青萼和白荷没有多劝,很快拿了外伤药来。
顾岩廷身上的衣服被干涸的血黏在伤处,宋挽不敢蛮力帮他脱掉,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帮他除掉衣衫。
没了衣服的遮挡,顾岩廷身上的伤看着更加狰狞可怖,宋挽拿着绢帕一时无从下手,顾岩廷以为她被吓到,沉声说:“你先去吃东西,我自己来。”
说完就要自己动手,宋挽抓住他的手说:“还是我来吧。”
他一点也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让他自己动手,只怕这伤还要加重不少。
而且如卫恒所说,顾岩廷这也是受的无妄之灾,宋挽心存愧疚,实在没办法看着他自己来。
宋挽的手很凉,顾岩廷没再坚持,由着她慢条斯理的帮自己清理伤口。
安静了一会儿,顾岩廷突然说:“你不用觉得愧疚,是我把你送到卫恒身边的,说明我愿意淌这趟浑水,这点小伤是我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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