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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外邦进贡的锦缎和新奇水果,皇后寝宫可是一份都没得到呢。
明明是一国国母,却好像被完全遗忘在了这个空有华贵房子的地方。
“咳咳咳。”
赵郢踏入殿中,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皇后靠坐在床头,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走得近些可以看到皇后面色惨败,形容枯槁,短短数月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眉眼之间甚至已经隐隐有了死气。
赵郢快步走到床边,严肃的问:“宫里伺候的人呢?他们是怎么做事的,脑袋不想要了?”
赵郢说着声音不自觉拔高,面上也染了几分戾气。
皇后虚弱的抬眸看了他一眼,问:“太子怎么来了?”
皇后的声音是哑的,语气也很疏离,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赵郢挨着皇后坐下,说:“儿臣来看看母后,母后最近可好些了?”
天气已经十分炎热了,皇后坐在床上却还盖着厚厚的棉被,窗户是紧闭着的,赵郢一进屋酒感觉闷得厉害,皇后却毫无所觉。
她又克制的咳了两声,低低道:“本宫的身体早就垮了,现在就是在等死,还能有什么好的,太子真是说笑了。”
皇后的语气颓然,眸子也是暗淡无光的。
赵郢拉住皇后枯瘦得几乎只剩骨头的手,急切的说:“母后,你会好起来的,儿臣不能没有母后。”
赵郢用的是自己缺了一指的那只手。
皇后原本打算挣扎的,见状停下,盯着他手上的纱布发怔。
她还记得赵郢刚断了手指那天冲进寝殿,将屋里一切砸烂,大发脾气的样子。
从头到尾他没有对皇后说一句话,但皇后知道,他在怪她。
许是怪她这个母后无用,没有将他稳稳当当的扶上太子之位,又许是怪卫阳侯府这个靠山不够牢靠,害他这个堂堂储君还要自己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地位。
他怪身边的一切,独独不怪他自己。
那天赵郢砸完东西发泄了情绪就走了,皇后对着满地的狼藉坐了很久很久,莫名的突然想起她年少时在街边见过的一个少年郎。
那少年郎应该是寒门出身,身上穿着棉麻的青衣,衣服浆洗太多次,已经有点泛白,衣摆和袖口更是有线头露出来,但少年郎的容貌生得很是清俊,他支了个相当寒酸的画摊要帮人作画,许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的耳朵有些泛红,可爱极了。
那时皇后还是卫阳侯府的嫡长女,她坐在华贵的马车里,让丫鬟下去帮她买醉仙楼限时供应的点心,听到少年郎底气不足的叫卖声便将帘子掀开一条缝瞧了那么一眼。
那时她想,这人可真穷酸,便是努力一辈子,只怕都不能闯出什么名堂。
可她又不受控制的想,这人生得可真好看,竟然和女儿家一般还会害羞。
回去路上她和丫鬟说起这件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快欢喜,隔了几日,她还是忘不掉那个少年郎,便让小厮去寻那少年郎到府上为她作画,然而她没想到,就因为她的举动,那少年郎被害得没了一条腿。
她亲眼看着那个少年郎如何拖着被打断的腿,一点一点爬出卫阳侯府的大门。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感受过初见少年郎那一幕时的喜欢悸动。
世人皆羡慕她,羡慕她有显赫的家世,羡慕她可以嫁入皇宫掌管六宫,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却不知道她这一生,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的。
“母后?”
一直没有得到回应,赵郢又催促了一声。
皇后回过神来,眼睫颤了颤,垂下眸子并不看赵郢,淡淡的说:“本宫已经时日无多了,没什么能帮太子的,等本宫走后,太子自己照顾好自己,莫要再像以前那般任性而为便好。”
皇后像是在交代临终遗言,赵郢蹙眉,眸底的阴戾又开始翻涌,他抓紧皇后的手阴沉的说:“母后之前身体一直都很好,会病成这样并不是身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心底郁结不快罢了,卫阳侯府已经没了,父皇也不会再继续追究什么,母后为何不振作起来与儿子一起面对以后的事?”
若是皇后也走了,在这宫里,他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赵郢不想这样。
皇后的手被赵郢抓得有点疼,但她没有说出来,她不想活了,对这点疼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她低低的说:“储君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肩负着一个朝代的荣辱兴衰,更肩负着无数人的生死,责任重大,太子殿下现在觉得自己能担负得起这样的责任了吗?”
赵郢现在的脾气变得很古怪,身边伺候的人都不敢轻易与他说话,听到皇后的话,赵郢还以为她是要考验自己,立刻说:“母后所说的道理儿臣已经明了,儿臣日后一定会尽力做一个明君。”
这种事不是嘴上说尽力去做就能做到的。
皇后已经看透赵郢性格的缺陷,他刚愎自用,还容易多疑,分不清轻重缓急,在美色上面也一点都不克制,在事情发生后更是不会承担责任,只会指责别人。
他这样的性格,是不可能成为一个明君的。
皇后深吸两口气,感觉呼吸起伏太大胸腔都有点疼。
她这一生,没有做好自己,没有做好妻子,更没有做好母亲,失败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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