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1页
少年断了一臂,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整个人有些偏瘦,但他的眸子很亮,泛着冷光,和野兽没什么两样。
瞧着像是昭陵人。
“夫人。”
少年低声唤道,有着这个年纪独特的沙哑。
陶夫人的回忆被打断,睁开眼睛看着少年,少年手里端着一碗汤,他喂到陶夫人嘴边。
校场上的越西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吵嚷,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并没有阻止少年的举动。
汤里是有毒吗?
陶夫人一边猜想,一边艰难的张嘴。
少年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没有照顾人的经验,直接灌了陶夫人满满一嘴。
被倒吊着,无法正常吞咽,陶夫人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等她停下来,少年才再度开口,说:“四年前夫人给我喝过一碗汤,现在这碗,是我还给夫人的。”
远峰郡总是动荡不安的,这里的孩子大多没有正经念过书,陶夫人心善,给很多孩子都送过汤喝。
她仔细看着少年的脸,过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一个名字,脱口而出:“你是薛青!”
少年露出个冷漠的笑,说:“夫人好记性。”
不是陶夫人记性好,是这个叫薛青的孩子个性实在太恶劣了。
薛家曾是瀚京的世家大族,薛家长女是先帝暮年时的宠妃,冠宠后宫,风头无两,然而没多久,有人查出薛家长女为了巩固地位鱼目混珠,将产下的公主送出宫,把宫女和护卫生的贱种冒充皇子。
先帝震怒,废了薛家长女的妃位,将薛家流放到远峰郡,那位货真价实的公主也在其中。
但薛家人对那位公主很不好,认为是她命中带煞,害得薛家家道中落,到了远峰郡以后,仍是明里暗里的欺负那位公主。
那位公主试图逃跑,都没有成功,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有了身孕,生下了一个男婴,薛家人想抢回这个男婴,公主不肯,甚至打伤了人,薛家人只能让她跟在孩子身边。
但她的命委实不好,没过几年就病死了。
薛青就是这个男婴。
他被薛家人养的张扬跋扈,还总爱在城中惹是生非,陶郡守抓到薛青几次偷盗,屡屡警告他却没有任何改变。
四年前的隆冬,薛青晕倒在郡守府门口,陶夫人把他接进府里,喂他喝了一碗热汤,但薛青没有领情,一眨眼就消失无踪,还抢走了陶巧巧最喜欢的面人,陶夫人哄了好久才把陶巧巧哄好,不曾想楚清河后来知道这件事,竟然偷偷去找薛青。
薛青被楚清河揍了一顿,过了几个月,叫人围堵楚清河,要不是陶郡守及时赶到,楚清河就被薛青打残了。
陶郡守心疼楚清河,也觉得薛青的脾性越发狠戾,便将薛青关进大牢,希望他能在里面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
从那以后,陶夫人便没有再见过薛青,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到他。
掐断思绪,陶夫人低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713章 没什么不该做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
薛青低低的笑出声来。
笑声充满嘲讽,好像陶夫人问了一个多么好笑的问题。
薛青一边笑着,一边慢慢拔出腰间的佩刀。
他用的时越西士兵都有的弯刀,刀身明晃晃的折射出冷芒,也折射出薛青冷酷无情的面庞。
没有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死气沉沉的,如同兽类。
“我会出现在这里,当然要感谢陶郡守啊,”话音落下,薛青把刀捅进陶夫人腹部,他用了全部的力气,弯刀穿透陶夫人的背,浸染着血色,陶夫人闷哼一声,听到薛青说,“如果不是他把我关进牢里,我怎么会被赶出城外送死?又怎么会成为赤鞑的俘虏?”
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经受长达三年的非人折磨?又怎么会失去一条胳膊?
薛青眼底闪过阴翳,而后毫不犹豫地把刀抽出来。
薛青刻意避开了要害,血却还是不住的自伤口涌出,顺着陶夫人的脖子滴到地上。
陶夫人又咳嗽了两声,脸色惨败。
她知道在这件事上,她对薛青是有愧的。
三年前的情况太紧迫,当时她和陶郡守都只想着迎敌,忘了薛青还在牢里,他再怎么顽劣,也只是个小孩子,罪不至死。
陶夫人没有为自己和陶郡守辩解,忍着痛说:“三年前是我们对不起你,你要找我们报仇也是应该的,但城中也有你的至亲同族,你不该……”
“我有什么不该做的?”薛青大声反驳,“我被抓进牢里以后,有人管过我的死活想过要救我吗?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我只觉得恶心,城中这些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在背后骂我是杂碎,巴不得我早点去死,我活着回来,就是为了把他们的脑袋都砍下来,我看以后还有谁敢在背后说我一句不对!”
薛青越说越激动,眼眸也越来越亮,近乎癫狂,好像跟着赤鞑,这个世界都已经掌握在了他手上。
陶夫人感觉一阵悲哀。
这个孩子从小没有得到什么关爱,也没有得到好的教导指引,他对这个世界只有怨怒愤恨,心里根本没有家国大义。
陶夫人没有再劝薛青,闭上眼睛说:“既然你这么恨我,现在就杀了我以解心头之恨吧。”
薛青恶劣的盯着陶夫人,冷笑道:“死太容易了,你不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