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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男子生着一张堪称俊秀如画的面容,更是清隽得入了诗,鼻梁高挺,棱角分明,虽文秀瘦削,但是身躯匀称,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皮肤也不是寻常书生不事生产的那种苍白,而是健康的蜜色。
    柳叶眼悠远有些魅态,右眼下有颗痣,看起来温温和和的样子。此刻抿嘴蹙眉,也有些慢条斯理的文气。看上去就是一副会算计,极其腹黑的角色。当然,当他放平嘴角,眼睛里含着笑的时候,就显得很温润无害了。
    他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时,一个人独处时,就有些面无表情,所谓君子慎独,显然他并不在意这些教条,坐在颜色都有些剥落的椅子上,那双骨骼看上去都有些略重的一双手揭开了枕木,纸张被风吹得一动,书到一半的墨迹上文字妖艳冶丽,绝无书生的端庄有礼,也辜负了孔夫子等先贤的期待。
    倒是和这漫天的春光,妖艳无格、大大咧咧地探窗的桃花很搭。
    捻墨,心思却一重重地续笔不下。
    江陵一带经济繁华,连带着民间的话本生态都如火如荼的。皇帝好色求长生,催生了春宫艳本的繁荣,考场上不甚出色的书生们一转身化作了个大手,写起话本来文辞风流、勘破世情,诸如肉X团、金X梅、聊斋等小说话本在市场上非常成功。
    裴玉化名的兰云生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可惜,便是这中的佼佼者也无用,向来诗文为上,小说为下,稍有富贵名望的读书人都不会涉足。更何况,便是世道再如何盛行,朝廷态度再模糊暧昧,话本小说也终究是下九流,写书的人身份低,自然会被书坊剥削,这其中黑暗不公,乃至像裴玉这种曾经的大腕都仍然为书坊老板所制,每一本书稿都是买断制的,无论书坊赚了如何一个盆满钵满,都与他无关。
    这几年写的人多了,裴玉化名的兰云生写的也不再大卖,书坊老板对他的态度也不如以往,直到今年他改写艳本后,才有所好转。
    裴玉瞧了一眼他昨天停写下的内容,嘴角有些嘲讽地轻轻勾起。
    春阳灿烂,照得他面容都有些透明的样子,发丝飞扬,桃花瓣落了些在花上,不知何时,忽而有坠落般的声音,裴玉捧着纸,看向后院桃花,那是邻家豪院的春光,落入了他的窗前,月华般的裙摆随着春风吹皱,穿着留仙裙的少女坐在墙角,桃花深红浅红地跟随着她落了满窗,她扶着枝桠,淡白色绣着牡丹的绣花鞋露出裙面。
    不知何时出现的,灿漫的春光下,她好奇地凑近窗,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墙角上落下来的危险姿态。
    一双干净清澈得显得灵动的杏眼勾住了他的心神,一时间,光阴被拉长得连回顾都忘记了。
    她的声音有些脆生生的甜,像是一把嫩嫩的野菜。
    “信娘笑道:“公子多情,慕而……”……及时羽衣化雪,肌肤若凝脂……”
    裴玉面无表情地将纸张反盖住,不给她再看,可是少女瞪大了眼睛,向他覆盖的地方去瞧,看不到了,还有些怨气。“我还没看完呢。”
    裴玉看着她:“这位姑娘,好玩吗?”
    之之唔了一声,手指含着风里飘落的一朵绯桃,姿态慵懒的,“还行吧。”
    若不是她坐在屋檐上,若不是她靠着墙角,裴玉也许真的信了她的话。像他这种人,根本就会想那些艳遇,而会觉得之之的存在就是一个麻烦,处理麻烦当然也就是快刀斩乱麻了。
    “姑娘,你还是下来吧,上面危险。”末了,他接着说:“无论你想做什么,鄙人都帮不了你,还是尽快令择他人。”
    “好无情啊。”少女抱怨了一声,声音甜美的,却不生气。
    过了一会儿,她又朝他说:“裴玉,其实我啊,不能选别人啊,我可是狐仙,来报恩的。”
    “哦。”裴玉的反应很冷淡。
    看来,这种书生向往的艳遇,他看她是一脸看骗子的样子。邻家的豪宅空闲了好几年,什么人都能进得去了,比起盛京,江陵一带更盛行的是各种套路的骗子。
    “你不信啊。”之之嘟囔了一句。
    裴玉的那双柳叶眉微微下垂,嘴角有些温和的样子,“狐仙姑娘,还是另寻恩人吧。”
    他说完,啪的一声,就阖上了窗户,也把那几枝妖艳无格的桃花拦在了窗外。
    窗外的之之摸了摸鼻子,看着闭拢的窗。
    咳咳,意料之中,意料之中。
    第51章 报恩?
    其实, 裴玉不信,也甚有道理, 江陵一带经济繁荣,自然背地里也催生出了阴暗的各种骗局,且看之之这副不染纤尘的年轻姑娘定然不会是哪家的小家碧玉,而那些千金小姐定然不会做这种爬树上檐的轻浮举止。
    且之之的容颜实在清丽无双,若不是裴玉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肯定已经信了她满口胡柴的狐仙的话了。
    闭窗后,窗外仿佛没了音响, 阵阵春风似酒般沉睡地推着枝桠,扑簌地坠花轻灵的声音。裴玉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家里的油米柴油、娘亲的药、病情更坠在这个二十岁初初及冠的年轻人身上。
    挥去心头这些碎屑的往事, 握着的笔墨辗转,在那纸卷上续下了故事。他写得很快,倚马万言,不知不觉天已暮晚,窗棂透过的光线变成了晚霞绮丽昏暗的醉色, 年轻的男人将笔搁在砚台上, 喝了一口白水, 舒缓了一下疲倦的眉眼, 怔了一下,双手推开了窗。大片大片的霞色追逐着清丽的桃花挤入了屋舍里面。天边残阳如线, 贴着天地的界限, 邻家屋檐处的桃花扑簌地正落着, 风吹得他的发丝飘扬, 案台上的纸卷也镇不住地发出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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