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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便有了停演那日去凤鸣茶园看袁小真的一出。
段青山本以为这事儿成了,说不定还能让孟月泠在天津多留个把月,也不是什么难事。没想到孟月泠还是没答应,直说要如期前往上海——何止如期,倒像是巴不得赶紧走的架势。
临走前孟月泠还给段青山推荐了个人选,便是宋小笙,宋小笙是有些本事的,可惜没遇上个好戏班子,其人又缺乏野心,所以至今籍籍无名。
段青山自然也不能强逼,虽觉得可惜,这事儿也只能就这么算了。
如今段青山和傅棠说的是,这孟月泠什么时候回来。袁小真听他这个师父的,到现在也没演《打金砖》,一捂又捂小半年了。但他总觉得这出戏会是袁小真的转机,虽说宋小笙是不错,但不够卖座,他还是想去求一求孟月泠。
梨园行的老前辈都要上赶着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求他孟月泠,傅棠笑着摇摇头:“段老板您这就不厚道了,合着我捧了小真这么些月,还是不如他孟静风来唱一场郭妃实在呢?”
袁小真也看了过去,闻言低着头抿嘴笑了笑。
佩芷是知道傅棠捧袁小真的,便是孟月泠在津的那个月里,他也没区进戏园子那么勤快。外界的戏迷跟着他跑,凤鸣茶园的上座率已经比之春天的时候高了不少。
段青山和傅棠意见显然不同:“您棠九爷为小真花的心思,我这个做师父的都看在眼里,也是真心感激您,不然便不会隔三差五得了好茶便邀您来品茗了。只不过这人啊要成角儿,势必是要有那么一出定海神针般的拿手好戏的。譬如我当年的《定军山》,桂侬的《金山寺》,还有芳君的《梅龙镇》,这戏码一放出去,保准儿当晚的票是供不应求的,要的是这个效果。”
傅棠不在意地摇摇扇子,轻飘说道:“您啊,您那一套都过时了,眼下民国都一十几年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气运,多少‘挑帘儿红(一唱就红的人)’一步登天,登得高坠得也快,便说静风、秦眠香、余秀裳,哪个不是一步一个脚印儿走出来的。只要戏好,便没有‘金簪雪里埋’一说。”
二人意见相左,谁也说服不了谁,佩芷赶紧从中插科打诨:“小真,你看他们俩这股劲儿要是拿来竞选精忠庙(早期的梨园公会)庙首,谁能获胜?”
袁小真笑道:“我看都胜不了。”
傅棠淡笑,段青山则啐她:“小丫头片子,当然是你师父我赢。”
屋子里的四个人便都笑了。
这时段府的下人跑了进来,告知段青山:“老爷,上海那边传来电报,孟老板决定下月初一坐火车离沪,先到咱们天津来。”
第29章 念漫漫鸿笺(4)
他何时回北平、如何回北平,到处都有人盯着,削尖了脑袋想拿第一手消息,但这回提前一个月就让段青山知道,显然是有意为之。
南市几家最大的戏院子正待孟月泠一下火车就抛出橄榄枝,条件虽比不上上海“金九银十”的月包银,但也是北平天津两地能开出的最高价。
院子里的银杏叶纷纷落下之时,已经是十一月了,孟月泠终于在万众期待下终于踏上返程,丹桂社的其他人直接回了北平,只有孟月泠在天津停留,以及负责伺候他的跟包春喜。
佩芷眼看着他回来的日子近了就跟傅棠打听,傅棠大方地告诉她孟月泠下午抵津,佩芷信了。结果等到那天下午,消息早已经在整个天津卫传开了,佩芷才知道她被傅棠给耍了,人家上午就下了火车了。
而孟月泠拒了一众戏院的邀约,低调地前往段府去拜会段青山。
孟月泠跟段青山说道:“照理说您跟我开口,这忙我是应该帮衬的。在上海的时候眠香得了消息便跟我说,您还捂着这出戏等我,我心里过意不去。丹桂社的其他人已经先行回北平了,我让春喜留了身宫装行头,您看最近挑个日子,把这出《打金砖》给演了。”
段青山很是欣慰,又觉得过意不去:“这个忙是我倚老卖老央求你帮的。我知道你虽然年轻,但心气极高,出了名之后除了跟你师妹同台,或者偶尔帮田文寿搭戏,否则是不会做配的。你这次便是不在天津停留,跟着丹桂社一起直接回了北平,我也是二话不说没一个字儿怨言的。”
孟月泠语气很是谦逊:“‘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您也是为了这么个徒弟。小真的戏我看过,您眼光没毛病,我帮您抬她这一把,也算给自己积功德。”
段青山笑得满面红光,直让袁小真给孟月泠斟茶,客套道:“她啊,还嫩着呢。有能耐使不出,我这个师父跟着瞎操心罢了,倒要让你跟着受累了。”
袁小真给孟月泠递了盏茶,孟月泠接过,礼貌地跟她颔了颔首。
孟月泠又说:“应该的。我记得她原来的艺名还是我爹给起的,他定也要我帮这个忙的。”
袁小真原本的艺名唤袁栖真,当年段青山还在上海定居,有次带着霓声社到北平演新戏,尚未出科的袁小真跟了同去。三位梨园大贤在俞芳君家里小聚,酒后一起侃起了孔尚任的《桃花扇》,孟桂侬当即给两个孩子起了个艺名,一个是袁小真的前艺名袁栖真,一个便是秦眠香。
段青山骂了句脏话:“等再过俩月封箱了,我可得去北平找他算算账,给我徒弟起的什么名字,要我看就该把他叫来唱这个郭妃,老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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