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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用手凭空比量了两下:“转完之后接踏步翻身,我总爱顿住一步,落个节拍。”
    孟逢川想了想,帮她分析:“耍花枪的时候你在用手臂和手腕的力,踏步翻身的重心则在脚上,你可能没把这个发力点转移好。我见过很多人耍花枪这段接踏步翻身是直接用上半身的力量去翻,这样倒是很容易跟上节拍,但也爱摔倒,就成舞台事故了。”
    他拿起毛巾给她擦脚,双脚都擦完之后把人推到了床上,姜晴盘腿坐在那儿,看他单手端起盆出去,很快关了客厅的灯回到卧室。
    姜晴等他上床,两人一起躺下,孟逢川靠在床头,把她揽在怀里:“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排练,帮你找找问题。”
    姜晴说:“孟逢川,我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你还是不是还会反串呀?”
    孟逢川说:“刚要开始学戏的时候,我妈本想让我学青衣,近些年乾旦(男旦)越来越少,小嗓我唱得不错。”
    姜晴知道这个“不错”是他谦虚的话,解青鸾这么想,肯定认准了孟逢川是个好苗子。
    孟逢川接着说:“可我不想唱京剧,我更喜欢昆曲,比起京剧来,昆曲消沉太久了,幸好那时候上面开始重视起来。”
    姜晴问:“那你后来为什么不唱了?”
    孟逢川说:“一个是我当时自认为已经到达巅峰了,年纪再长一些后,嗓子和状态肯定不如年轻时,造诣上倒是还可以钻研,但那些名望和奖项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再者说,我爸他是做生意的,不怎么懂戏,但一直很尊重我的选择,支持我,所以我决定和他学做生意,早晚要把这些担子扛到自己身上,算是对他的回馈。眼下就是帮闻院长救个急,估计最迟明年夏天,邵教授回国,我还得回去的。”
    他以为姜晴在静静地听着,低头一看,她的头正埋在他的腰侧,已经睡着了。
    周六中午,他开车陪她一起去了剧院,本以为是集体排练,一路上可见剧院里空荡荡的,没几个人,等到进了二号排练厅,墙边放着一堆单枪,室内不见第三个人,孟逢川才知道她每周末都是自己来单独加练。
    他平时喜欢穿衬衫和西裤,今天一反常态换了身休闲装,穿运动鞋,陪她一起练踢枪。姜晴不吝夸赞:“孟逢川,你踢得不错呀。”
    他像是显摆,接住脚背踢起来的枪,漂亮地耍了个枪花,接着流畅地翻了三个踏步翻身,最后利落地站定,姿态丝毫不乱。
    姜晴给他鼓掌:“你快教我。”
    他放下手里的枪,上前帮她慢动作顺下来步骤,空旷的排练厅内只有他们两个的低语声,阳光从墙面上方的窗口照进,一室静好。
    他突然在她耳侧说:“陪练要加钱。”
    姜晴憋笑:“你也是黑商吧,艺术的事儿怎么能谈钱呢?”
    孟逢川摇头:“黄(秋意)老师业余卖画,他说艺术就是要砸钱听响。”
    姜晴哀求:“你饶了我吧,我们折子戏专场座位很少的,票价美丽,没什么油水。”
    两人练累了,孟逢川坐在休息椅上,姜晴直接躺在上面,头枕着他的腿。
    孟逢川问:“你的戏码排上时间了么?”
    姜晴说:“顾老师本来打算定在十二月初,没想到南癸祠楼那栋老楼会这么受欢迎,临时加了几个前辈的戏,我的可能要排到中旬了。”
    孟逢川点头:“那还早,时间很充裕。”
    那次他从天津离开回上海时,姜晴和他说:“台上见。”
    他有时候给她讲梨园旧事,少不了说一些俗语,这句“台上见”不应该是对他说的,而是对同台演出的人说。
    孟逢川明白她的意思:“演出时间定下了和我说。”
    他听从她的,直到那出戏上演才去天津捧场,期间一个月的时间里,没再往返两地。
    她的戏码最后定在了十二月十八号,周五,她说“台上见”,他便没提前去,演出前一晚的紧张他能想象,但需要她自己来克服。
    正式开演当天,他托顾夷明要了个工作人员的证件,但没到后台提前见她,而是去了祠楼的楼上。
    南癸祠楼于清朝年间建成,是天津祈王府后身的一栋独楼,经历了半年多的修葺,整体保留了原有的古朴。文化/部决定把厅堂改建为戏楼,今年开始投入使用。最里面是简易的戏台,遵循过去小梨园的尺寸,三米半宽,三米深,观众可见九龙口的伴奏场面。
    他所站在的二楼过道位置不算宽裕,又因为年久,暂时没有摆放座椅,空荡荡的。《金山寺》这出戏差不多半个小时,他就站在楼上看,满目可见岁月斑驳的痕迹。
    从姜晴上台开始他就提着一颗心,白素贞和法海水斗结束后放下了一半,剩下一半直到谢幕台下响起振聋发聩的掌声之后才彻底放下。
    这么一场戏下来,她肯定是喘的,胸前可见明显的波动,孟逢川默默帮她记着刚才那出戏的优点和不足,等到台下观众陆续都散了,他才慢悠悠地下了楼,去了后台。
    后台的化妆间也不如戏院里的多,所有主要人物扮演者,比如白素贞、小青、法海,都挤在一间化妆间。姜晴和唱小青的舒婵都是头一次在舞台上挑大梁,家人也跟着来了后台,挤得整个化妆间满满当当的。
    那是孟逢川第一次见到梁以霜,是个极漂亮的女孩,和姜晴是两种美,两人一浓一淡。梁以霜把怀中精挑细选的花送到姜晴怀里,她还没卸戏妆,头上还戴着白素贞的额子没摘,脸上的油彩却有些花了,不知道是不是激动得落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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