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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想着女子要妆扮,也怪臣未提前递帖子,等她半个时辰也是应该的。可陛下您猜怎么着?她人是出来了,可她出来,就为了亲口跟臣说不去。
不仅如此,她还威胁臣,道是臣再纠缠她,她便将那诗拓上几份,命人送到丁府去,不论主子下人逢人便发,特别还要给臣父送上一份精裱的
话到末尾,丁绍策的目光很是难言:亦是那时臣才知晓,那日在容馥斋,她还真就是见臣可怜又丢脸,才那般照顾臣
这可都是臣的前车之鉴,臣是生怕陛下与臣一般会错意,才讲出来提醒陛下,不然这些难堪出糗之事,臣是宁愿烂在心里头,也不愿说出来再堵心一回。
丁绍策的话,一点点蚕食着姜洵的喜悦。他撂了嘴角,于心下来回琢磨,既怕是像丁绍策一般,因期待而生出的自作多情,又怕自己被影响着陷入不合时宜的迟钝,因而未能及时抓住机会。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苗钧水心里不停打鼓,一时怕自己当真会错意,到头来让姜洵空欢喜一场,一时却又觉得是丁绍策冷水泼错地方。他总觉得这两对间的情况分明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心念来回拉扯间,苗钧水小心翼翼觑着姜洵:这白糖糕陛下可要现下用一些?
因苗钧水一路小心护着,那白糖糕倒还是热的,可姜洵有些舍不得现下便吃。他沉吟了下:先放着罢,朕迟些再用。
苗钧水离开后,知姜洵也无甚心思继续下棋,丁绍策便问起正事来:陛下见过东汤秘使了?
姜洵颔首。
丁绍策不由感叹:陛下是兄弟反目,东汤那边的皇室则是父子嫌隙。这老而不让,亲生儿子竟也能生出逼篡之心看来最是无情帝王家,古人诚不欺我。
姜洵眸光沉静:有情无情,端看人罢了。
丁绍策捏着下巴度忖,亦有些不解:陛下要从中策反,与那位急着继位的太子联盟不好么?还能破坏傅氏与其联盟,且那东汤王确已垂垂老矣,恐怕活不长几年了,陛下就不怕届时新帝即位,不认与我大昌之盟约?
姜洵只反问他:东汤王膝下除了那位太子之外,旁的儿子俱是位份不高的妃嫔所出。你觉得是皇后嫡出,且被立多年、根基深厚的现太子即位,还是嫔妃所出,势力薄弱的皇子继位,于我大昌最为利好?
丁绍策凝神思索,片刻后神色逐渐了悟,他梳理道:经现太子这一回,东汤王定然会寻个相对好拿捏的、顺从的,不会镇日想着他这个父皇早些殡天的儿子为储。
恐怕陛下亦不会让那东汤王活太久罢?而不管哪一个被立,剩下那几个都蠢蠢欲动想撬一杆子想必待那东汤王薨世后,陛下还会挑起并参与东汤内斗,让他们朝局不稳?
姜洵目中尘光平静,眉锋不移。
丁绍策笑意渐深,秉手道:陛下这计之深远,臣属实佩服。他转了转眼,复又问道:眼下将那魏言安给弄回了宫,不知陛下是如何打算的?
姜洵睨他:你想插手?
丁绍策嗤笑了下,漫不经心地答道:那钟静雪不过是臣祖母一位表亲之后罢了,与我们算不得多亲。左不过是她嘴甜会哄人,将臣祖母给哄得拿她当宝。此女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仗着臣祖母宠爱,与臣那几位兄长不清不楚,弄得府里头是乌烟瘴气。当初要不是乐阳教训过她,让她生了阴影不敢招惹臣,臣定也不得安生。眼下陛下要替我丁府除害,臣自然是感激的,只臣也不想沾手便是了,免得日后臣那位祖母知晓了,责怪于臣。
还有,请陛下体谅,容臣多歇几日罢,近来臣父总不见臣在府里头,还当臣故态复萌,又流连于舞榭歌台,他瞧臣这眼神都不对了。
说起丁老将军,姜洵默了一瞬:你且放心,过了这回,朕便让丁老将军荣卸战甲,回府安享晚年。
岂料丁绍策双目撑大,连连摆手:陛下,臣那位好爹爹可不是个闲得住的,他老人家说愿为国献忠这类话,那可非是明面上说与陛下听的好听话,而是他属实精力充沛,且醉心于沙场退敌。陛下若让他赋闲在家,他便该莽起精力来折腾臣了。
姜洵扯了扯唇角,他视线掠向殿外,目色悠远。
已近薄暮,晚风骤起。贴着番莲的漆纱纸,被掠到檐下的风给吹得贴近窗骨,广阔的殿庭中,有细细的沙籽在空中盘旋腾扬。
丁绍策偏了偏头:陛下当真要亲自去?虽说我方早有准备,可战场刀剑无眼,处处危险不定,陛下就不怕有何不测?
姜洵目光拉回:朕不亲去,如何予人机会?
况且,这是他父皇拼死捍卫过的国家,是他的先辈用血肉打下的天下,有人想拱手让人,他得守。
为贪权窃柄,置百姓生死而不顾,这大昌子民,他得保。
还有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他得护。
视线侧向摆着漆盒的木案,姜洵摆手:退下罢,早些回府陪陪丁老将军。
丁绍策抬了抬眉尾,从善如流道:不耽误陛下品尝糕点,臣告退。
待丁绍策悠哉悠哉离了东华殿,姜洵起身,走到那木案旁。
八棱角的双层黑漆食盒,通身无描花,外形很是简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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