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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绍策挑眉望去,见自己对侧之人眉心微紧,而适才还黑寂到有些森然的眸子中, 这会儿已转为浓重的困惑,与这些时日睿智果决、生杀予夺的模样相去甚远。
    虚咳一声,丁绍策开口道:陛下被识破,真真是出乎臣之意料。
    姜洵阖目,有些头痛地捏了捏鼻梁:是朕过急了。
    丁绍策却不这么认为,他半是安慰半是笃定道:依臣来看,三姑娘也确是对陛下有感情的。且她人都已入宫了,臣相信,陛下定能哄得美人归,与三姑娘和好如初,双栖双宿。
    姜洵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是这么想?
    明明在安泗时,他于营帐军榻之上,翻来覆去地咂摸过她那些时日里的转变。而入宫及玉牌之事,也曾令他备感雀跃,甚至自信不疑。可适才见得她那般怒容那般抗拒,陡然间,他却又无多大把握了。
    这厢,姜洵陷入彷徨与愧怍,而在旁目睹的丁绍策,则饶有兴致地握了握指节。
    这世间为情所困的男子,还真真别无二致,要么瞻前顾后,要么患得患失。任凭你是帝王将相,或是贩乎走卒,谁也逃不开这些。
    不管怎么说,就算陛下情场失利,旁的事,定然会顺的。
    想了想,丁绍策以玄语,如此慰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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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傅府。
    檐下,细腻小巧的绣眼笼中,画眉啾鸣声声。
    廊庑之上,傅老太爷半躺在铺了软褥的躺椅上闭目养神,掌中,则正包着一对儿饱腹桩正的狮子头文玩核桃,在翻滚盘玩。
    片刻后,有咿咿呀呀的声音近了院子,是奶母带着魏亭松,来给他请安了。
    到底是男娃娃,虎头虎脑是真真瞧着可喜,但就逗了半晌,仍是口齿不清。道是贵人语迟,这一岁有余了,却连声曾外祖都唤不出来。
    看着魏亭松,傅老太爷便想起了魏言安。
    若按先计,他们原本是打算助庆王登位,再伺机除之。可一切皆都怪曲氏那毒妇,现今他们算盘落空,安儿没了,他们再拼尽全力,又图个什么劲?若是发兵自立为王,便是另一盘棋了,时日久耗不说,能否成功,那都是巨大的未知。
    而以松哥儿代安儿,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可那沛柳因着妓子身份,连个名份都不好安,魏亭松便连个妾生子都不算,实为苟合而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随便拎出一个名头,别说百官了,百姓的唾沫都能把魏亭松给淹没了,又怎能捧得上那龙座?
    心气翻涌,越想越不顺意,傅老太爷摆摆手:好了,带回去罢。
    魏亭松被抱走不多时,又有下人来报,说是傅砀到了。
    彼时傅老太爷正站在檐下喂鸟,打眼望去,便见自己那好儿子走了进来,两眼熏红满身酒气不说,走路都有些打跌。
    自从丢了官后,傅砀要么镇日颓靡不振,要么,便是这般醉生梦死。没了左右逢源的国舅爷身份,往日的意气风发,早便不知被他剥去了何处。
    父、父亲!见了檐下的傅老太爷,傅砀双眼亮了亮:儿子给父亲请安了。
    大清早就喝成这样,你昨儿是夜不归宿不成?见他此状,傅老太爷心气越发不顺,青着脸低声喝斥:不是与你说了,而今形势特殊,无事莫要外出么?
    傅砀打了个酒嗝:是、是冯大人约儿子小酌,儿子才去的。
    对了,父亲猜猜,儿子与冯大人在那八仙楼喝酒的时候,碰见了何人?
    傅老太爷眯觑着眼:莫不是又遇着了温府之人?
    傅砀摇头:儿子今日,遇着了丁府那位表姑娘钟氏。
    钟氏?傅老太爷手下顿住:她不是被丁府给赶回原籍了么?凝思了会儿,复又说道:老夫记得,丁府那位老太君,可还精心替她在那原籍寻了门亲的。
    傅砀跌跌撞撞地靠上廊柱:据她说是被夫家给打了,才又逃回了奉京。本是去寻丁老太君,可她如今连丁府的门都进不去。正正要流落街头之际,刚好被儿子碰见。也多亏冯大人提醒,儿子才生出一堂妙计来,慌忙赶着回府与父亲商讨商讨。
    何等妙计?傅老太爷关上笼门,慢条斯理地用巾帕擦着手,疑问道。
    傅砀接过下人递来的温茶,饮了两口顺了顺胃肠,才呵呵笑道:既罗氏那几个愚妇怎么都不愿认松哥儿到名下,那我们不如将松哥儿安到那钟氏名下?
    安儿尚居东宫时,与那钟氏便有风言风语了,他二人那点子私情差不离是人尽皆知的。若将松哥儿安到那钟氏名下,虽亦是苟合而来,但她祖上可是正儿八经的州官,怎么着,都比那沛柳的妓子身份要好上许多。
    傅老太爷眉头跳了跳,眸子亦是微微一闪。他压下眼皮子沉思几瞬,可须臾目光抬起,却又还是竖眉立眼地训起傅砀:你怎还记着这等事?不是早便与你说,此事行不通的么?况那钟氏明显不是个安分的,如何能信得?
    傅砀察觉到老父已有所动摇,便将茶盏盖上,挥退下人再道:此事,儿子早与冯大人商量过了。她此时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丁府再不愿接收她,她又不甘心随便嫁人,若咱们能予她好吃好穿,把她给拘起来,若怕她不听话,便寻些药铒喂给她,还怕她作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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