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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宁忽然挺直了腰杆,揉了揉眼睛。
长渊不见了。
她从刷子后面钻出来,喊了两声:“魔尊大人?魔尊陛下?”
是真的不见了。
诸宁怕闹鬼似的飞快往自己背后看了一眼。朱红的轮回台,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您别吓唬我,我很不经吓的啊。”诸宁略放大了嗓门,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几步,环顾四周,发现还真的连只鸟都看不见。
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前一刻还准备朝自己走过来施加威胁的魔尊,就在这么说句话的工夫里凭空消失了。
诸宁大声喊:“有没有人啊——!”
“没有人啊——”
“有人啊——”
“人啊——”
“啊——”
广袤的云海回荡着她的声音,可除此之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诸宁搓了搓手臂,鸡皮疙瘩冒起来。
娘的,太玄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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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勺觉得自己仿佛是从娘胎里被挤出来的。
青鬼那通向鬼市的入口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体验极差,她感到自己在一个长长的乱流中一边翻滚一边遭受空间的挤压,脸都快要变形,落地之后趴在地上呕得满眼含泪,很想原路回去给那青鬼一锤子。
好不容易呕完了,才发现身边熙熙攘攘,还被人往腿上踢了一脚。
婴勺撑起身子回头看见一个白花花的肉球从自己的腿上滚过去,她眼疾手快地讲那肉球拎起来,恰好捏住了后脖颈,那肉球扒拉着她的手哼哼唧唧地挣扎,婴勺一松手,它便撒开四只小短蹄飞快跑了。
……是只发育不良的猪妖。
婴勺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沉玉虽是个杀千刀的,却出乎意料的讲信用,在她下来之前把昨夜承诺的如意指给了她——只要她还有命用。
板车吆喝着从拥挤的人群中横冲直撞地推过,撞翻了路边新鲜的猪血浓汤,泼洒了旁边人满头满身,一只山鸡精扇着缺了一半的翅膀,“嘎嘎”地抗议,鸡毛满天。
婴勺迅速收了腿往旁边一滚,避免了终身残疾,撞上一双脚,抬头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蓝衣女鬼立在自己跟前,低头直勾勾地望着她。
婴勺挺久没见过如此青面獠牙满脸血腥的女鬼,咽了口唾沫,冲对方露出个纯良灿烂的笑。女鬼手一动,婴勺本以为这等凶鬼该直接冲自己亮指甲,正准备把对方捆成个麻花,谁知女鬼向她伸出了手里啃了一半的不知哪年的糖葫芦。
婴勺趴在地上,路上形形色色的人鸡飞狗跳地闪避,骂骂咧咧了一小阵,又恢复了人流。
那女鬼过于执着,婴勺盛情难却,接受了女鬼的好意,收下她给的一颗糖山楂。
她收起如意指,拍着屁股上的灰站起,环顾四周。
满街的大红灯笼,妖魔鬼怪形形色色地挤在一块儿,街市两旁开满了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店铺。
娃娃鬼抢走了方才那蓝衣女鬼的糖葫芦,女鬼亮出长长的指甲将其凶猛追杀。旁边的孔雀精一面尖声叫卖着自己同类的翎羽,一面和旁边用舌头给人擦鞋的吊死鬼抢铺面。远一点的铺子冒着白白的热气,几个牛头鬼在大桶底下烧着鬼火,白白胖胖的人参成了精,无比享受地泡在桶里,给来来往往的行人卖自己的洗澡水,还有鬼光着膀子给搓背。
远远近近都传来讨价还价和鸡飞蛋打的声音。
总之,相当热闹。
婴勺嗅着空气里杂七杂八的味道,舔了一下嘴唇,有点兴奋。
好久没来这种地方了。
青镜里有不少戴着面具的人,有些是为着好玩,有些是为着不被人认出脸。婴勺放眼望去,妖魔鬼怪看了个遍,还有几名凡间修行的道士和半仙,隐匿着气息,估计是来鬼市办些不怎么见得人的私事。
婴勺揪着自己的发尾,心想着可算从长渊那杀千刀的身体里钻出来了,若是在这青镜里找到了能出这凡世的法子,她绝对不会再回去——那沉玉该待哪儿就待哪儿,青鬼想拿长渊的凡身干啥就干啥。
摊点上的小鬼正和客人纠缠死活不肯买三送一,婴勺趁着其转身,伸手从摊位底下顺了张面具戴上——那是一张过分妖娆的狐狸脸,粗制滥造浓妆艳抹,却与这青镜里花花绿绿的风格很是合衬。
婴勺混进人流里,扶了一把那被撞得险些摔倒的独腿山精,一边在人家背上安抚地拍了拍,听着人家千恩万谢,一边顺走了人家腰间的钱袋子,一转身就没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穿过街道,在一间小茶铺子门外的长板凳上坐下,自钱袋里掏出一颗小珍珠向后一抛——茶铺门口蹲着的铜蟾蜍伸出长长的舌头一卷,将珍珠卷进肚子里。
婴勺:“拿壶月露茶,别给姑奶奶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然就让你把自个儿舌头吃下去。”
月露茶是鬼市的特产,因鬼市四处长着一种花,夜里开放,吸饱了露水后,白天闭合,便有小鬼在日出时取花朵,碾出花汁作茶,因此花名为月露,做出的茶在鬼市随处可见。
铜蟾蜍舌头打了个卷,“咕噜咕噜”地笑着,大腹便便地拧动脑袋,向后厨伸出舌头,没一会儿,那长长的舌头便伸到婴勺跟前,上面托着一大碗淡黄色的茶水——茶碗是头盖骨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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