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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感觉到,长渊一定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而且他也在找她。
她悄无声息地退开。
这位爷,可千万别发现她。
婴勺握紧了小海螺,在如此黑暗之地不敢贸然放出光线,抓紧了身下的王羽,轻轻挥手,一道暗色的结界将她笼罩起来,融入黑暗。
她瞅了一眼那黄澄澄的大眼睛,为了避免在黑暗中撞上山石而闹出动静,放慢了速度,调转王羽,朝着先前海螺所指的方向而去。
然而她还没走出一丈。
一道隐晦的“嘶嘶”声忽然在黑暗中响起。
婴勺倏地一惊,她听见声音是从自己的下方传来的,然而还没等她低头,头顶就忽然传来一道极具压迫性的气流。
她猛地向旁边一闪。
她的上方,那身躯长达数丈的黄眼珠子的主人,突然调转脑袋,冲她——或者说她的下方扑去。
那血盆大口擦着婴勺的结界过去,婴勺躲过了那张嘴,却没躲过那蹿来的身体。蜥蜴坚硬的皮肤将她的结界如鸿毛般撞开,狠狠地撞在了山壁上。
婴勺根本没来得及喘息,上下两只蜥蜴便飞扑着撕咬在了一起。两具巨大的身躯如山一般沉重,这打架的动静可不是闹着玩的。
婴勺躲过那两条乱甩的尾巴,其中一条劈碎了离她最近的那座黑色山尖,那抬眼看不到头的半截山峰倒下来,震动周围的山体,碎石簌簌而落,碎裂声从周遭传来。
婴勺顿时暗叫“不好”。
果然,这座被打碎的山峰仿佛在黑暗中按下了某个开关,这黑黢黢一片的荒芜石林中,由近及远,一双双巨大的黄色眼珠纷纷亮起,如同被惊动的鬼火,毫无掩饰地流露出野蛮的凶意。
几乎没有片刻停顿,它们开始自相残杀。
刹那间天崩地裂。
锯齿利爪擦身而过,飞石断山密集地砸向头顶。这些蜥蜴相互撕咬,身上喷出岩浆一般的血液,且因皮糙肉厚体型巨大,等闲法术奈何不了它们。
一只被咬断的前爪飞过来,把婴勺猝不及防地拍在了山壁上。婴勺被那岩浆似的血洒了一结界,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野蛮的打架,一边飞快地躲避这无妄之灾,一边反省自己从前打的无数场架,是不是踩死了千百只蚂蚁或是百十来条海虾,这才得了今日这报应,轮到她自己来做这被殃及的池鱼。
她乘着王羽,在这被那些眼珠子照亮的山石丛林迷宫中飞快逃窜。在如此骇人的动静之下,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重新拿出了海螺,循着光线冲向长渊所在的地方。只是这些蜥蜴打起架来实在凶狠,而山石之间空隙又狭窄,即便她再小心,却也不免如一颗掉进锅里的豌豆,被抽得四处冲撞眼冒金星。
而那海螺所指的方位只有直线,不懂得绕开障碍,使得婴勺在这忙乱之中像一只没头苍蝇似的,压根找不着正确的路,恨不得把这片山头给削平了。
就在她气得脑袋发晕的时候,便见那光线向下一变——长渊定是往这石林深处去了。
婴勺当即抓着王羽向下冲去。
这地方是真的深不见底。
直到头顶上的动静几乎杳不可闻,婴勺还没探到底。
这里依旧如她方进这石林时一样,黑漆漆的一片,森然冷清,只有坚硬的山石构成迷宫,仿佛是无底的深渊,下面什么都没有。
海螺延伸出的那条光线向斜下方穿过黑色的石壁,婴勺相信长渊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一直往下走。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婴勺再一次抬头,已经看不见天空——距离太远,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山峰遮蔽了。
而那些凶残巨大的蜥蜴弄出的响动也完全消失。
这个地方没有活物。
婴勺皱了皱眉。
有活物代表好歹能活,那些蜥蜴在这里生活了千万年,连那般严酷的环境都能待得下去,但越往深处越寸草不生……就像是它们都不敢下来似的。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丝毫没有影响婴勺向下飞去的速度。她握紧了海螺,渐渐地感到周围的温度正在不断地升高,仿佛自己飞进了一个蒸笼——这温度有了先前在血海中的感觉,仿佛她方才飞进的是血海中的一片隔绝之地,现在又回来了。
海螺的光线越来越鲜明,说明长渊已经离她不远了。它忽然急促地震动了几下,婴勺在黑暗中喊了两声,依旧没有得到回应,而是听见了仿佛瀑布似的声响。她于是继续向下掠去,总算在视线尽头看到了一片蒸腾的红。
水声震耳欲聋,她抽空抬了个头。
早已看不到天空了。
扑面而来的热浪入侵她的皮肤,婴勺骤然发现,身边有许多石头竟然是飘浮在半空中的。这等沉重的东西,在空中没有半点依托,仿佛是从天空向下倒着生长。倘若她倒过头脚来,脚下便是森黑集簇的石林,而头顶上,则是一片岩浆的深红。
这等场景下,婴勺几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脚朝地。
她从石林的尽头冒出头来,待看清眼前的景象,终于停下了脚步。
在她的正下方,一道方圆数百丈的巨大岩浆漩涡随着她的视线徐徐展开,滚烫的岩浆声势浩大地汇聚,仿佛要压垮整片大地。
婴勺耳边听着那此起彼伏的凄厉鬼号,虽然她从未来过此地,脑中却也浮现出那总出现在魔界骂人话中的三个字——罗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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