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页
然后他才说道,“程暻兵临城下,又反了。”
“嗯,”盛秋潮淡淡应了声,“他本该如此。”
梁丘暝接到盛秋潮递过来的父亲遗信后,就立马通过关系让人在路上换了给春桥吃的药。
那药虽然也会让人昏睡,却不会致死。
他又瞧了一眼肢体已经僵硬的新帝,有些遗憾他机关算尽,却为被人做了嫁衣。
盛秋潮耐心蛰伏了许久,突然发难,连国公府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改朝换代,臣子们换个新君伺候就行,没必要非得追随亡国之君而去。
良禽择木而栖,他又不是什么愚忠之人。
挣扎在梦境中醒不过来的春桥突然偏头咳嗽起来,几个瞬息间,就吐出一枚黑色的小虫。
那小虫颤了颤薄翼,摇摇晃晃地飞起来又一头栽到桃树上,彻底不动了。
“我妹妹这是?”梁丘暝有些费解,他给的药没这玩意啊。
“是蛊虫,”盛秋潮言简意赅。
解洗魂蛊的唯一法子就是杀了种蛊之人,现如今朱逐浪已死,这蛊自然也就解了。
只不过春桥醒后,又要被洗去一次记忆。
将春桥交给梁丘暝后,他转身离开。
接下来还有一场鏖战。
盛秋潮一早便防着程暻,也早在城外留了后手。
程暻被擒时,盛秋潮站在他面前。
男人用剑挑起程暻的下颌,冷眼打量着他。
程暻冷笑,他从小在兵营里打滚,剥去镇北侯府世子温文尔雅的外袍,就显出些兵油子的粗鲁来。
他朝盛秋潮唾了一口,“是我棋差一着,没你那么阴毒,还将计就计诈我。”
盛秋潮后退几步,那口唾沫便落在了泥泞的地里。
他转头,神情冷漠,“押下去,凌迟处死。”
上京流血日过去将近一月,新皇登基。
也是这时,大家才知道新皇是贺家的儿郎,而不是什么伯府的养子。
贺令琅心性愈发狠戾,这趟杀了许多人,血流成河。
金銮殿前的石砖都被染红。
空中的血腥气久久不散。
上京中的世家大族都被血洗了一遍,只剩下国公府完好无损。
而且世子升了官,女眷封了诰命,一时之间引人侧目,风光无两。
国公府夫人还宣布寻回了老将军流落在外的女儿,她待这名女儿甚是宽厚,不仅开祠堂将她记入自己名下,还要热热闹闹地举办亲宴为她接风洗尘。
桃花开得簇簇拥拥,迎来送往,人声鼎沸。
春桥被嫡母江氏拉着手过了一圈,不少人都抢着恭维春桥。
被这些夫人小姐簇拥着,她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就偷偷溜回后院躲闲。
她刚醒来就知道自己没了父亲,江氏还牵着她的手去梁老将军坟头祭拜过。
春桥从未和梁老将军相处过,只听说他是个很好的人,有担当有风度,提得起枪顾得了家。
她本来心里还有些难过,但连月余下来,国公府的人都待她很贴心,春桥那一点悲伤就被冲淡了。
开春就喜欢下连绵小雨,风卷枝头,雨水粘稠潮湿,玉珠般砸在檐瓦上,顺着瓦缝迸溅。
潮冷湿气钻进衣料,又渗进皮肤,这场雨来势汹汹,噼里啪啦不一会便打满了院中的大缸。
廊檐下挂着的灯笼也被吹得咯吱摇晃。
丫鬟为春桥撑着伞,风雨潇潇,她们说说笑笑,玩闹得很是开心。
走着走着,丫鬟突然停了嘴,春桥顺着她的目光抬头。
雨中有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撑伞朝她而来。
淅沥的小雨砸在伞面上。
男人走近了,他身着黑色织金的缎服,出尘的五官精致分明,迎面而来上位者强势的气势。
春桥微微仰起巴掌大的小脸,只能瞥见男人轮廓冷肃的下颌线,和在她注视下缓缓滑动的喉结。
他俯身垂眸,打量春桥海棠般越发焕发的艳容,似乎是低低笑了一下,只轻轻道,“不喜欢我,嗯?”
春桥有些怔愣,她自从病好后,就在国公府闭门不出。
她自问从未招惹过什么桃花,春桥抓住身边丫鬟的胳膊,怯生生小声问道,“他是谁啊,我见过他?”
梁国公府的丫鬟看了这位冷酷无情的新帝一眼,揣摩着男人的心意,战战兢兢含糊道,“奴婢不知。”
江若云和梁老太太听下人回禀贺令琅去寻了春桥的事情,担心春桥不懂事触怒龙颜,也都巴巴冒雨赶了过来,周遭奴才们呼啦啦跪了一大堆人。
春桥也被这阵仗吓到,她腿一软,险些给男人跪下。
贺令琅却伸手扶住春桥,眼底像是涌过狂风暴雨,最后终于归于平淡。
他目光幽微深邃,只是说,“你是我的皇后,不用跪我。”
皇......皇后,春桥愣了一下,这么说来,眼前的这位男人便是传闻中那位翻云覆雨的暴君。
她有些不太敢跟他走,就推辞道,“下着雨呢,我怕湿了鞋袜。”
贺令琅盯着春桥看了一会,突然将她腾空抱起,他眉眼似乎因着春桥的娇态温和不少,阴郁化开,只剩下端方的圣人君子模样,“小骗子。”
春桥闷闷地咬着唇,这人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但又不敢违逆这位阴晴不定的暴君,只能默不作声地盯着男人的下颌发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