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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年不自在地瞥了身旁的县主一眼。
若是教县主知晓他曾有过这般背叛心思,说不定会厌弃他。
又或者,他曾想过要独占的心思更为过分些。
慕衍垂着眸子,将字迹干透的纸张翻转过来,提笔继续临帖。
老花匠说过许多次,只有识文断字,日后才有出路。
但到底是年少心性,心有挂碍,修长的手指微微张开,握在温润沉漆的笔杆上,指节却是用力地绷紧。
便是有朝一日县主厌恶他了……小少年将唇抿成一线,心里酸酸涩涩的,不愿意去想这种可能。
苏瑶一无所知。
完全不知道就这么会儿功夫,慕衍心里已经弯弯绕绕地转过那么多念头。
她还在琢磨御史台弹劾林家的事。
难不成是那日韩御史看太子阿兄病好,精神尚可,便下定决心要助苏家,才会弹劾林家替太子阿兄开路?
这倒也有可能,太子阿兄从前病弱,那帮老臣虽是支持他,但心有顾虑,不肯轻易得罪林家和陛下,也实属正常。
她琢磨了一通,回过神就见慕衍在用过一面的纸张上继续落笔。
小女郎皱了皱眉,打她生下来,便没见过什么人这般节俭过。
“凤仪宫里还有人敢克扣你的用度么?”
慕衍顺着她的目光,就猜出她是如何想的。
他的语气轻浅,“韩夫子不是说,外间还有许多人用不上纸笔。我瞧这纸厚度尚可,不至透字,便不想浪费。”
苏瑶默了一瞬。
话本里的暴君可不会这般节俭。
在话本里,她所居的昭阳殿,可谓是穷尽奢华。
锦绣珠翠,玉璧玛瑙,琉璃松石……都是应有尽有。便是平日里燃香,都是千金难得的沉木花草,随君挑选。
更别说平日所穿的,都是新纺出的衣衫,宫人用手揉搓百遍,触之再不会有一丝不适,才会上身。
暴君是当真为她打造了个金笼。
而现在么……
苏瑶上下打量着端坐的小少年,看着他在纸的背面落笔,横看竖看,怎么看都觉得与话本所言,相去甚远。
慕衍并不像那个暴君,她悄悄在心底舒了口气。
“县主这般看我做什么?”慕衍眨眨眼。
“我不能看么?”苏瑶理直气壮。
慕衍:……
苏瑶站起身,粉白腮边鼓了一下,赌气道,“那我便不看你了。”
说起来,她的夜明珠还落在床底下呢。
小女郎在屋内转悠着,一会儿拿银签子剔剔烛火,一会儿摸摸架上的玉石盆景。
慕衍时不时用余光留意着,大约猜出她的目的。
他弯弯唇,回身在书橱上取了本新的碑帖,余光瞥见,还顺手将藏好的夜明珠往深处又推了推。
不多时就听见小女郎小声惊呼,“我鞋尖上缀着的南珠好似滚到床榻里面去了。”
小少年忍着笑,站起身,取来他勾出夜明珠的物事,不急不缓地开口。
“可要我帮县主取出?”
……
林家书房内。
发了一通火气后,林家家主坐下,闭了闭眼,厉声质问林蔚。
“孽子!还不如实交代,太学之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平白无故推长宁县主作甚?!”
林蔚见林盛的语气有松动,才敢伸手捂住被砸出的伤口。
手上传来的温热湿黏感,额头火辣辣的疼,无不让他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将太学里,苏瑶压低声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你是说,连长宁县主都已经知晓,是林家派人拦了太子的药材进京?”林盛狐疑道。
“阿耶,我当真没推长宁县主!只是当时被她的话镇住了,情急之下只想将她挥开,分明是她自己摔倒的!”
林蔚咬牙切齿道,“便是到了姑母面前,我也有话说!”
“住口!还敢提你姑母!”
林盛想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就是气恼,上前就踹了儿子一脚,“贵妃娘娘恼得动了胎气,连夜叫了医师,我看你是存心要害了林家!”
“还有你!”
他挥手想甩林茵一记耳光,但到底顾忌她是小娘子家家的,不好伤了脸面,手臂高抬到半空都没能落下去。
“一个二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郎主,也莫要再怪少郎君他们。”
旁听许久的幕僚站起身,拱手献计,“当务之急,是如何把这事应付过去,依我看,到不如想想法子,便是能转移御史台那帮人的视线也是好的。”
林盛见是上次献计拦截药材的幕僚,便收敛了脸上的怒气,连忙道,“还请先生教我!”
两人好生筹谋耳语一番。
翌日午时,洛京长街的茶楼上,便有位常常跟随在慕珏身后的卫姓郎君,应邀而来。
……
且不论林家又开始背地里谋划些什么。
苏瑶自打在慕衍床榻下左找右找都没找到夜明珠后,就开始忧心忡忡。
那天晚上,小女郎掌心里托着失而复得的南珠,打量了慕衍好半天,也没察觉他有什么异样。
难不成慕衍当真不知?
她将信将疑,却还是顺着这思路想下去,若是慕衍不知情的话,那这夜明珠极有可能是被宫人拾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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