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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皇后见他油盐不进,也有些头疼。
相比慕衍,她当然是偏心苏瑶,闻言就冷下语气,“你若是真心爱护阿瑶,肯为她着想,便该放手。”
慕衍垂着眼帘,默不作声,连眉梢都没抬一下。
苏皇后以为他听了进去,心里叹息着,语气转温,“你从冷宫出来后,便一直围在阿瑶身边,才会一心牵挂在她身上。殊不知天下间多的是好女郎,你闲时也该多出去交游一番,说不准——”
她的话还不曾说完,就见慕衍深深俯身,郑重一礼。
少年不改初衷,语出惊人时,唇畔甚至还旋开一抹浅浅的温和笑意。
“母后,您无非是担忧阿瑶远嫁,无人可依。但若是我甘愿放弃王位封地,一世都留在洛京呢?”
苏皇后一愣,手中的杯盏落地,碎成数片。
……
凤仪宫正殿的这场谈话,苏瑶毫不知情。
除去接下来几日,姑母总用复杂的目光看她,欲言又止,她也没察觉出有什么异样。
小娘子的心神都放在慕衍的日日来访上了。
这人着实没脸没皮,做出那等浪荡轻薄的举动之后,居然还好意思天天来寻她。
苏瑶才不肯见他,直接让人将他拦住,自己窝在寝居里不出门,只推说着了风,不想见人,怕过了病气给他。
慕衍大约也是不相信的,依旧是日日都来应卯,还搜罗了许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儿让人送了进来。
“县主县主,这个水盆可真有意思,内中的物件都会动呢!”流霜在外间笑着扬声道。
苏瑶在软榻上翻了个身,捂住耳朵不想听。
她才不想看慕衍今日又送了什么来。
这人心思巧,又那么了解她,送来的一定都是她喜欢的,她是绝对不会被这人的仨瓜俩枣就蒙骗住,哄得好。
可外间婢女们都凑在一起笑作一团。
显然今日慕衍送来的,一定是什么特别好玩的物件。
月枝语气疑惑,“这物件虽巧,可这做的都是什么?长的像龟,却有鸟一样的头,尾巴又细细长长的?”
流霜的声音也从指缝里钻了进来,“这只鸟可真好看,羽毛是青色的,还带红纹,就是好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鸟。呀,月枝姊姊你看,这盆底还有地图呢!”
外间的议论声不断往苏瑶耳朵里窜。
她侧着耳朵听,心里痒痒的,很想看看慕衍送来的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就坐直起身,有些蠢蠢欲动。
可下一瞬,听见外间人进来的脚步声,又立刻躺下去,装出毫不在意,没有听见的样子。
“县主,这物件有趣归有趣,可婢子们都不认得,您瞧瞧,这是什么好玩意?”
流霜端着只铜盆进来,笑着央求道。
苏瑶翻身向里,捂着脸道,“我不看,他能送来什么好东西,我才不要。你们都不许再收,回头捎了口信,让郑培都搬回去。”
婢女们面面相觑,还是月枝看出县主身上披着的薄被有滑动的痕迹,笑了下,斗胆上前,将言不由衷的少女扶起,“县主您仔细瞧瞧,这水盆当真是做的精巧极了!”
苏瑶不屑地抿着唇,随意瞥了一眼,就挪不开目光了。
光洁鎏金的铜盆里,立满了各式小动物,小小一只,镶玉嵌宝,灵动精致。
目不转睛的少女伸出手,细白柔软的指尖在那鸟头龟上轻轻一拨,那只旋龟就滴溜溜地打起转,再用力一推,就顺着盆底的沟槽滑动起来,在地图上固定区域变换位置。
苏瑶一下就看出门道来。
她忍不住地笑,“这只是旋龟!《山海经》里说,其状如龟,而鸟首虺尾,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
“你们看,”少女捏着那只旋龟在固定的位置打转,眸色认真,“它只能活动在杻阳之山的区域里,这是南山经里记载的它的存在之所。”
流霜笑嘻嘻的,“六殿下竟有这般巧的心思?可他为什么将这山海经,做成了个洗手的铜盆,做个观赏的玩意儿不好吗?”
苏瑶手肘撑在几案,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盆里的异兽花木,脑海中蓦得浮现出一幕场景。
好像是去年深秋的某一日,她去太学读书休息时,从袖袋摸出个小盒子,在跟邻桌的慕衍抱怨着。
“这时节本来就冷,月枝还天天监督着我用花露药材泡手,说这样读书写字才不会落下茧子,可泡的时间又长,真是无趣极了。若是水盆里有什么灵巧机关便好了,可以边泡手边玩,也好消磨消磨时间。”
慕衍垂眸思量一瞬,“这倒也是个好主意。”
“当然是好主意了,”苏瑶翘起唇角,自得笑着,“这市面还不曾见过这样有意思的东西呢。”
两人说笑着,她旋开盒盖,想挑出块膏脂擦手,却不想一下挑得多了。
若是全涂在手上,难免油腻腻的。
苏瑶当时皱皱眉,心念一转,就让慕衍伸出一只手来,将多余的膏脂蹭到他的手背上,还催促道。
“六郎也擦擦,这可是御药局才送来的新方子,你虽是男儿,也需保养保养才是。不信你瞧,你才学骑射剑术多久,这右手就生了茧。”
少年当时没说什么,只弯了弯唇,看着手背,有些出神。
回想起当时慕衍若有所思的模样,苏瑶再看这铜盆,也就了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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