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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郎君仿佛真的只是单纯来陪她入睡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听见身边人气息匀长, 少女眼帘悄悄睁开一条缝,就看见慕衍静静阖眼,像是已经睡熟了。
浓密卷翘眼睫像蝶翅般覆在眼上,落下两道弧度好看的青影, 侧脸线条流畅且利落,轮廓分明。
他真的消瘦了不少。
苏瑶装作不经意地翻身,想离慕衍远些,可这人就跟长了前后眼似的,睡梦中还不忘将她拖回去按在怀里。
甚至还在她一再挣扎时,埋头贴到她的颈侧,睡梦中轻声呓语,“乖,瑶瑶,莫要动了。”
苏瑶整个人被揽住,身后就是男子温热坚实的胸膛,耳边是他匀长的气息声,不争气地唰得一下红了脸,却也真的不敢再动,怕惊醒了对方。
大昭宫有那么多宫阙轩台,数不尽的高床软卧,慕衍怎么偏就要大老远跑到她这里来睡。
苏瑶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大亮,慕衍也不见了踪影。
她伸手摸摸身边微陷下去的位置,已经凉透了,对方显然已经走了很久。
女郎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角,目光投向墙壁上的挂画,思绪飘远。
慕衍到底想做什么,大半夜地专门偷跑来抱她入睡。依着话本里描述的暴君性情,他何必这么迂回行事,如今可没有人能管住他。还有,他到底是怎么进的凤仪宫,又是哪里来的锁匙?
问题有些多,苏瑶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好在她也没纠结太久,便面色如常地起身洗漱更衣。
且走一步算一步,少女垂着眼想。
用过膳后,流霜便领着御药局诊脉的医师进来。
苏瑶看着替她把脉的医师专心半闭着眼,便忍不住问起能否将药方都合成蜜丸再送来。
头发花白的老医师捋着胡须,哈哈一笑,“县主倒是跟陛下想到一处去了。”
他从衣箱里取出一只漆盒,打开是码得整整齐齐的褐色药丸。
“这还是陛下吩咐下来,这两日御药局才制好的,烦请县主按照剂量服食。县主的伤虽重,万幸却不曾伤及心脉,但也绝不能短了调养,以免伤了元气。”
流霜欢天喜地地将药盒接过来,露出个笑,“县主,这下您可不用喝那些苦汁子了!”
苏瑶摸了摸药盒,客气地道了声谢。
医师起身告辞,背起药箱时不经意说道,“县主就不需派人送了,老朽还要往含元殿去一趟。陛下背后那伤虽不重,却是一直不曾好好医治,如今瞧着,说不定反倒比县主还严重些。”
苏瑶沉默着看医师步出殿门,心里某处轻轻动了下,不知道慕衍在发什么疯。
她先前昏迷时并不是一无所觉,偶有意识,便能发觉慕衍守在床边照料她。
如今醒来了,回凤仪宫了,他还是夜夜偷偷溜进来,又是宽慰她,又是抱她同睡,还要早早起身,以免被她发觉,定然会休息得不好。
再加之,新君即位,朝中大小事忙碌异常。
若是常人受了伤,定会好生休养一阵,他倒好,真把自己当做铁铸的人一般。
少女忍不住皱了皱眉,却也不肯放任自己深想,由着婢女搀扶着,便去了正殿给姑母请安。
庭中葳蕤的草叶上凝了层薄薄的露气,斜风一吹,便聚成一颗颗晶莹珠,将坠欲坠。
苏瑶在廊下站了会,就瞧见几只叽叽喳喳的云雀扑簌簌地越出了枝,成群结队地落在檐边,欢快地跳来跳去。
铺面来的亦是初秋清爽气,这般的岁月静好,她无心赏玩,存着心事进了正殿,便见苏皇后难得晚起,这会正在梳妆。
苏皇后如今清闲不少。
慕衍甫一即位,便把后宫里的妃嫔打包送去了行宫,若是未曾生育的,还可自行归家再嫁,平白得了个仁厚名声,后宫里的事自然也少了不少。
她从余光里瞧见苏瑶进来,看清侄女一身素净打扮,只发间松松插了枚银钗,又想起底下人说,县主这几日都在茹素,便暗自蹙眉。
等到婢女们下去,便拉着苏瑶安抚道。
“逝者已矣,他起初待你尚好,后来也不过尔尔,阿瑶不必如此自苦。”
苏皇后一想到当年林茵推侄女下水,承熙帝却和起稀泥,不轻不重的处罚,语气就冷了三分。
苏瑶有些没听懂。
太子阿兄哪里待她不好了。
她细细地打量着姑母的脸庞,忽然就发现,姑母好像……并没有什么很难过的样子。
怎么回事?
她心跳蓦得急促起来,忍不住生出些大胆的猜测,动了动唇想问,又怕触及姑母伤心处,就忍着把话咽了回去,心里却留了个影儿,回去便把流霜叫了来。
屋内的婢女都被屏退了下去。
苏瑶拉着流霜坐在榻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紧张道,“你知道太子阿兄的事么?”
流霜不知内情,她坐立不安,低着头要哭出来似的,“县主,太子殿下已经去了,您要好生保重才是。”
苏瑶才升起的侥幸没了,一颗心重重地往下坠。
她原还以为太子阿兄那处是另有隐情,或许他并没有真正出事,所以姑母才会不那么伤心。
但流霜总不会骗她。
少女默然了片刻,声音闷闷的,“我无事,你下去忙你的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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