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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等候的郑培莫名打了个喷嚏。
慕衍似乎被噎了下。
他慢慢收紧手指,将唇角止不住上翘的小娘子拉到身边,轻轻蹙眉叹气道,“瑶瑶果真不肯帮我?”
苏瑶故意别过脸不看他。
俊美郎君状似追忆,慢条斯理道,“你病重的那些时日,每每用汤喝药,都是我——”
苏瑶:“……!”
这人怎么什么都敢往外说。
苏瑶倏地捂住了他的嘴,耳根微红,眼神闪烁不定。
“要我帮你也可以,但以后不许再提此事了。”
慕衍眸子动了下。
他不过是试探一下,可看阿瑶这反应,分明是知情的。
他忍着笑,点了点头。
对上他温柔含笑的目光,苏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掉他言语间挖的坑里了。
她恼了一瞬,烟霞如云,霎时漫上脸颊,却还是端起粥搅了搅,轻轻送到郎君唇边。
壁间的一双人影被烛光叠合在一处。
崇仁坊内,卫家。
卫家家主,也即是卫贤妃的父亲,人人尊称一声卫相公的卫中书令,端坐书房,还未曾入眠。
卫家小几辈的嫡支郎君也都围坐在他身边。
养气功夫不到家的,已经掩不住眉角眼梢的喜色,小声嘀咕起来。
“听说宫变那日,新帝被齐王的杀手射中,身上有伤,难怪这回会倒下不醒。”
“清河王如今……”
“卫岕那小子很是猖狂了几年,可到底马上……”
卫相公轻咳了声,那些蚊呐之声便停了。
他睁开眼,淡淡扫过小辈们,目光所及,郎君们无不是敛气凝神,不敢出声。
“身为卫家的儿郎,自幼饱读诗书,怎能如此浮躁?”
众人起身行礼应是。
这时,传递消息的家臣入内,卫相公从席上站起来,迎了上去,“如何?”
家臣动了动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摇了摇头。
卫相公眼里的光一下就黯了。
四周的卫家郎君面面相觑,也都面露失落。
卫相公捻了捻须,露出个欣慰的笑,“陛下年轻,身体康健,此乃天下之幸。时候不早了,你们也都退下吧。”
郎君们三三两两地告辞,不约而同地相互递着眼色。
几个时辰前,擦肩而过的巨大机缘还让他们的心都砰砰跳个不停,即便是转瞬即逝,也会让人心驰神往地回想那么几瞬。
明月皎洁,照地如霜。
千古来都没有什么新鲜事。
……
慕衍这一病来得快也去得快,完全没有什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迹象。
朝中人原本都还战战兢兢,捕风捉影,没几日,就看见束带矜庄的年轻帝王高坐丹墀玉阶之上,神色自若,不由得相互交换了眼色。
别说朝臣了,连苏瑶看着都咂舌。
她总觉得慕衍是在逞强,非得强拉着他一道日日按时用些药丸汤药,才稍稍放心。
慕衍倒也肯陪她一道。
只是本就是年少血气充足之时,这么一进补,气血过剩,难免就有些不适,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便隐而不发。
很快便到了中秋节。
虽说碍于先帝大行不久,不好大肆庆祝,但到底也是难得的佳节,苏瑶盘算着,总需设上一桌小宴,家人们一道聚聚。
她其实有些头疼该在何处设宴。
往年的惯例,自然是聚在凤仪宫,可若是今年照旧,那就把宫外的慕珣落了去。更何况,她还一直惦记着被关在诏狱里的那位亲兄长,也关的也够久了,总不能还一直关下去。
苏瑶琢磨这些的时候,正坐在歩辇上,一只描金朱漆的螺钿食盒被她稳稳地搁在膝上。内中装了新炖好的参鸡汤,隔层里还放了碟应景的广寒糕。
今早一醒,她就见慕衍神色不对,古里古怪,还匆匆离去,连早膳都没用,心里惦记,左右无事,便打算去给他送些。
流霜一路跟在辇边,笑嘻嘻地说话逗乐。
秋日天高气爽,心中愁事得解,苏瑶半阖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食盒上的锁扣,惬意极了。
很快就到了思政殿。
远远的,苏瑶就瞧见卢忱并几个大臣正往外走。她不想被撞见,就吩咐人避开些,等那几人走得远了,才往思政殿去。
恰巧是卫岕麾下的将领当值,见她来了,就连忙入内禀告。
苏瑶提着裙裾走上汉白玉的层层石阶,不多时,就见慕衍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外,他亲自来接她了。
小娘子下意识四下看看,见无人在,才忍不住娇嗔道,“你这般郑重,若是叫那些谏臣瞧见了,怕不是要说三道四。”
天子可迎贤臣,可迎国士,但若是迎一介无功于社稷的女子,难免就叫那些自认刚直的谏臣看不过眼。更何况……更何况,现下明面上,她与慕衍可还未成礼呢。
慕衍挑挑眉,面露几分意外,“瑶瑶都特意避开了人,我又为何不能放心大胆地来迎你?”
这点琐碎事都瞒不过他。
苏瑶气馁了一瞬,将食盒推到他怀里,“我们先进去再说话。”
思政殿里,四面格窗大开,很是宽敞明亮。
苏瑶还是头一遭来,难免就在慕衍的书案前摸摸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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