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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度抬脚,又踏上了台阶。
如此循环往复,七八次之后,他强忍着难受,在血迹边上蹲了下来。
事情不对。
他试图重复架构当时的情景,以唤醒淡化掉的记忆,数次过后,学校的场景确实已经恢复了颜色,但是依旧没有声音,那个人依旧灰蒙蒙的一片,楼下的这滩血就像是一摊死物,凝固在那里一样。
他的记忆完全构建不出当时的情景,按照他当时的难过与伤心,他所受到的刺激应该更多的是失去爱人的痛苦,就算是无法面对对方跳楼这个事实,可他现在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重复了这么多次,却依旧唤不醒本该深刻的记忆。
任凝薇说的是对的,这个记忆是虚假的,这毫无运动感的血迹,就是最好的证据,一切都在动,只有这摊血是凝固的——他是学习心理学的,对一丁点异常都十分的在意。
他盯着那摊血,伸出手指,顺着地面上灰色与绿色的边缘轻轻的划了起来。
半晌,楚柏站起身,他画出来的是一个规则的长方形,长宽的比例让人熟悉,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是照片的比例。
就在这一瞬间,世界发生了变化!所有的场景都消失了,一张照片轻飘飘的从半空落下,楚柏伸手接住,照片上是一滩血迹,看着它,楚柏最后的那点情绪也消失了。
照片缓缓消失,他抬起头,黑色的世界中央微微泛起白光,一张屏幕缓缓掀开,镜头抖得很厉害,有嘈杂的声音传了出来,一个人站在楼顶,慢镜头一般的缓缓跳下来。
他那不清那个人的脸。
“原来使用的媒介是照片和录像。”
没有亲眼看到那个姑娘跳楼,对方使用当时的一些影像记录,暗示进他的记忆之中,楚柏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眼前是一扇木门,木门关的并不严实,而是半遮半掩,露出些许光芒。
他握着握手,轻轻的将门推开,就在迈步进去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心脏猛地加速,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要向前!
楚柏只犹豫了一瞬间,就走了进去,他的面前,又出现了一道门。
黑色的铁门,红色的圆圈内写着同色的禁字,非常的醒目,铁门上挂着铁链,铁链看起来很老旧了,裂纹斑斑,在铁链的中间,坠着一把大大的铁锁。
他伸手碰了碰那把锁,纹丝不动。
很明显,这个锁,需要钥匙,可钥匙呢?藏在哪儿?
任凝薇低头看看手表,楚柏已经‘睡’了快十五分钟,梦中的楚柏终于有了动作。
她站起身,在距离床五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看着楚柏在睡梦中紧紧的皱着眉头,一双手伸到半空,似乎在摸索了什么,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敢出声,也不敢动。
摸索了半天,楚柏终于放下手,她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便见楚柏的眼皮微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说话。
楚柏坐了起来,只觉得衬衫黏在背后,难受的很,他抿了抿唇,按着微微做疼的额角:“我的记忆被人下了暗示。”
“你说的没错,根本不是因为某个人跳楼,我才做心理治疗的,甚至有可能,我根本不认识跳楼的那个人。”
“那段记忆,被人锁起来了,我打不开,需要找到‘钥匙’才行。”
任凝薇看着他难过的样子,安慰的话却不知要怎么开口。
楚柏抬起头看着她:“我需要去见我的老师。”
“催眠有年限吗?会伤害大脑吗?”任凝薇却问起了其他的问题。
“有。”楚柏点点头:“现在想起来,我大二之后,几乎每年都会跟着我妈妈去拜访我的老师……恐怕就是拜访的过程中,老师一直在修补稳固这种暗示。”
“据我所知,暗示揭开,恐怕会有一点后遗症……”
“也就是说,你妈妈其实是知情人。”任凝薇开口:“极有可能是你妈妈委托你的老师做的,你如果去找你的老师,估计你妈妈也就知道了。”
楚柏低垂着脸,声音沉沉的:“我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件事,当初我应该也是同意的。”
他看到那扇门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这一点了。
任凝薇微微一怔,问道:“那现在,你要继续闭着眼睛活下去吗?”
楚柏不由的陷入了沉默。
第62章
空旷纯白的治疗室中,两人一坐一站,相对静默了许久。
“楚柏,你还爱‘她’吗?”
楚柏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睁大了眼睛。
任凝薇指着心脏,神情认真。
“除非你可以这样活一辈子。可是你能吗?一辈子做现在的这个你,不论你的记忆里藏着什么,你有胆量保证你那份爱是真的来自于你本身吗?而不是催眠暗示给你的?”
任凝薇看着怔愣的楚柏,便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你看,你那些前女友类型和风格都很类似……而你已经知道了,能够确定一辈子不好奇,不去追寻真相吗?”
楚柏看着她半晌,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他这才想起,梦中所见那锁链裂纹斑斑,撑一辈子,根本不可能。
任凝薇也再没有逼他,突然遇到这样的事,谁都需要时间缓冲一下,只是楚柏有很多优点,但是也有一个关键时刻非常拖后腿的缺点,那就是他遇到事情,很少自己做决定,非常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俗话说他耳根子有点软……这大概跟成长环境有很大的关系,毕竟楚夫人和楚松一看就是颇为强势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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