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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弓着腰使劲咬住被子,眼睛在黑暗中睁着,兜兜转转,原以为走了这么远,早把下河镇的一切都抛到了脑后,没想到还是在人家的手掌心里打转。
鱼娘只觉得有一股难言的疲惫在心头打转,王侯将相,高官贵族,这些人高高站在云端,只需动一动手指,就能扰得黎民百姓永无宁日,等到了南方,一切真的都能变好吗?
鱼娘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一会儿他们还在下河镇,没有来得及逃走,爹和大伯都被人抓走了;一会儿是在逃荒路上,遇到了灾民,灾民狠厉,把爷爷给砍伤了;最后又梦到了楼家坡,忍冬大大的脑袋咧开嘴笑了,“姐姐,你怎么不要我了?”
鱼娘一下子被惊醒了,坐起来捂住胸口急促地喘着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掀开被子起了床。
天刚亮没多久,其余人还在睡。顾氏和刘氏睡在床上,刘氏的呼噜声震天,顾氏却睡得很熟。
三牛的腿伸出了被子,搁在了凉凉的地上,鱼娘把他的腿塞回去,又给他掖了掖被子。
给自己用花绳扎了个小辫,拿起铜镜照了照,手艺虽然还比不上娘,但还算凑合。鱼娘轻轻推开门,小心翼翼地出了屋子。
天色尚早,客栈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各个屋子里传出来的呼噜声。
客栈的小二倒是已经起来了,端着盆清水,正卖力擦着桌子。
在楼上看了一会儿,不见隔壁屋子里有人出来,看来爷爷他们还在睡。鱼娘于是轻手轻脚下了楼。
客栈的小二一只手拎着水桶,另一只手拿着擦地的抹布,费力地从鱼娘身边经过,一不小心脚下打滑,水桶左右晃荡,差点撒到鱼娘身上。
小二赶紧停下来,面色惶恐,生怕脏水撒到了鱼娘身上,到时候他还要赔钱,“没撒到你身上吧?”
鱼娘摇摇头,“没事,我躲开了。”
小二松了一口气,见鱼娘没事,拎着水又要往外走。
鱼娘喊道:“我来帮你吧。”
小二停了下来,扭头对鱼娘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鱼娘解释道:“我做了个噩梦,心里面害怕。我爷爷是个大夫,他说人心里面不踏实了就不能闲着,一定要动起来,这样就不怕了。”
鱼娘眼底青黑,神色紧绷,小二打量了她几眼,只当自己遇到了怪人,从水桶里面捞出来一块还算干净的抹布,“你去擦大堂的桌子吧,我刚刚才擦了一遍,再擦一遍就行。”
鱼娘接过抹布,诚恳道:“谢谢你。”
第73章 喂马
李大成向来早起, 他草草收拾了一番,准备下楼到客栈后院给马儿喂草料,如无意外, 王夫人应该不会在客栈停留太久,他从石贵那里得到了口风,王夫人很可能马上启程上路。
既然要上路,马车是必不可少的, 马儿一定要吃饱,路上才不会使性子。
屋内其他人还在熟睡, 一群大老爷们睡在一间屋子里, 鼾声震天, 味道简直无法形容。
李大成打开房门,清晨稍带些冷意的空气扑鼻而入,激得他打了个机灵。
李子晏翻了个身, 揉揉眼睛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睡眼惺忪道:“爷爷,你起这么早啊?”
李大成道:“我去后面喂马,你继续睡吧。”
李子晏把二牛往旁边挤挤,蒙着被子继续睡了。
李大成打了个哈欠, 下了楼。
客栈里里外外已经被擦洗一遍了,拎着水桶的小二上楼擦洗地板,从李大成身边路过,李大成赶紧站到一边侧身给小二让路。
小二经过李大成身边时却停了下来,对李大成笑道:“您就是李大夫吧?”
李大成点点头,心里纳闷,不明白这个小二是怎么认识他的, 莫非是石贵说的。
小二不好意思搓手道:“李大夫,您的医术可真高明。我爹老寒腿,疼了几十年了,不知您有没有空帮他看看。”
李大成一头雾水,他只给石贵一家治过病,莫非真是石贵说的?可看小二的样子,倒像是自己亲自给他诊治了一番。
李大成带着不解下了楼,大堂里的桌子都被擦洗干净了,上面还泛着一层水渍,客栈的大门敞开,风灌进来,不多时水迹便消失不见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大堂一角卖力地擦着桌子,时不时停下来歇歇,顺带抹掉额头上的汗。
李大成愣住了,不可置信道:“鱼娘?你怎么在擦桌子?”
鱼娘拿着抹布,欢快地走到李大成面前。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睛明亮,像是初升的太阳。
“爷爷,我还有两个桌子就擦完了,你先等等,等我擦完了再和你说。”
鱼娘跑到门外拧干抹布上的水,使劲甩了甩,又“哼哧哼哧”把剩下的桌子擦完。
看着眼前蹭光瓦亮的桌子,鱼娘叉着腰,油然而生一股巨大的满足感,干活果然是调节情绪的利器。
客栈掌柜的拿着算盘经过李大成身边时,笑呵呵的,“老丈,这个小娃娃是你家的吗?真是个好孩子,干活又快又利索,我看不如让她给我留在客栈打杂,她的一日三餐我都给包了。”
掌柜的话不可谓不是大手笔,现在灾民遍地都是,一个个都饿的快走不动了,别说是鱼娘这般的小娃娃,一个干活卖力的成年男子,想找到一个卖身包吃住的地方都是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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