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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我……你们怎么敢?!
早已看不见任何雪迹的泥地顿时血浪四起,如从地狱中喷涌而来,升到空中绽开一朵大放异彩的血花,炸向四处。
下面人的脸上皆沾染了不知是谁的血,满脸泥泞。
“你们自诩圣洁,为民除害,惩恶扬善,这下脏了吧?这下脏透了。”迟芸咯咯笑道。
一道飘扬的红色身影,多变的神情,猜不透的想法,都在她身上了。
此时此刻,如她一般癫狂的还有一人,正是早已不似平常的杨天堑。
“去死吧……”
夜幕降临,凌冽凶猛的鹰便是暗夜的吞噬者,是猎场上不顾一切撕咬的禽兽。
一道墨黑色阴影划破血泥,刺向满身血迹的凌肃,雷击电光打碎屏障,凶狠交杂剑刃相击。
阻碍他的人,只有一死。
“杨天堑,迟家自问无过于你,你为何还要这样?”凌肃一面手握利刃与之相对,一面忍着伤痛道。
“无过?你如今,便是过!”杨天堑咬牙切齿,眼中的血丝撕裂,手上、脖颈上的青劲爆起,就算是身上的血迹也掩盖不住他的野心。
迟岚指尖微动,司年赶忙喜道:“家主!”
模糊间,迟岚看见了一个白衣少年,在林中练剑,剑刃划破了飘落的树叶,掀起了地上的沙石。那少年告诉他,“你现在还太小了,等你长大一点我就教你。”
他偷偷用木棍练剑,偷偷修炼,早早溜出房间,夜里回去时赶不上吃饭。
白衣少年总是笑嘻嘻的,好像不会有任何的烦恼,但好像也有过不开心的时候,比如说他离开的时候。
后来再见面时,便已时过境迁,各自成了一家之主,各自脱离了少年气。
他孤独了一辈子,从小只与那少年在一起,十几岁之后便和一个捡回来的小女孩一起。他以为以后都会好的,可孤独的人永远都是孤独的,想保护的人永远都保护不了。
时间久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在坚持些什么,只知道,自己该坚持下去。
他所期待的事,没有以任何讨伐为理由的战争,没有突如其来无辜的死亡,没有不能吐露的苦楚,没有至死不能一起的恋人……
当年出门而去,只见尸骸遍野,如今睁看眼睛,见到的,也只不过是血流成河。
“家主……你醒了……”司年颤抖着。
他没见过司年流眼泪,这下见到了。这个迟家最优秀的大师兄,也是会流眼泪的,也是会受伤的。
臂膀上,胸前,背后,脸上,腿上……都是伤,即便是被衣服掩盖,他也能看见那过了许久已经黏连在一起的皮肉,肯定疼极了。
“啊啊啊!!”冲来的利刃肆虐地滴血,像他们的手一样脏,像他们的心一样脏,早就已经疯了,已经疯透了。
垂在他胸前的头流着泪,疼痛怕是早已让司年没有了知觉,更感受不到身后的凶险。
迟岚用了最后的一口力气将司年推往别处,以一个凡人的身体迎接一个肮脏低阶修士的剑,从此一剑穿心,吐尽了毕生的渴求,用尽了一世的慈恩,踏过前路的尸骸,也将自己变成了尸骨,给后人去踏。
顿时寂静万分,整个世界都没有了声音,只剩万籁空寂,烈火寒冬,再也不会有战争了,再也不会了……
“家主!!!”
阿岚……
突如其来的空寂割断了撕咬在一起的兽性,冬夜冷冽的寒冰刺痛人心,月辉柔光下的尸骨无声,永远的失去再次降临。
一个人,从此万古长河、落日惊鸿,无从欣赏,无从与乐。
高处的恶鬼飞身而下,与最干净的凡人相拥,没有任何呼吸与心跳的掺杂。
寂静又烈红的眼眸充满鲜血,血淋淋的双手杀死了多少同样有着兄妹的人,积压已久的凶性在最后一刻爆发,掺杂着无情冷酷的报复欲,与灭绝所有的生灵的欲念。
一切的一切都如兄长所言,要么被人践踏,要么践踏别人。
所有一切,随着烈火焚烧,让他们知道剜肉灼心之痛……
那人红着眼睛, “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第82章 今生难忆身前事
流暮山外灯火映照,白雪落下枝丫发出簌簌的声响,夜里归于寂静。
迟芸轻颤双手,额间的冷汗浸润鬓角,冷不丁地猛然颤抖将自己惊醒。
这么多年来还是改不掉做噩梦的习惯。
她常常在噩梦中惊醒,梦中的场景出现过无数次,好像所有的冤魂都来找她,好像所有人都是她杀死的。
当年安定山一战,死伤无数,虽然最后停了下来,可当迟芸得知了他们攻上安定山的原因的时候,除了苦笑之外,便无其他。
卢湾申屠氏残害百家,捕杀众家族修士,野心已起,迟家藏匿奸凶,意图与申屠氏吞并河山、共治天下,包藏祸心,百家讨伐而诛之。
藏匿的奸凶,不过是身着申屠氏校服的用来构陷的人质罢了,可偏偏那些人却信了,深信不疑。到后来他们发现,奸凶不止那些被搜出来的申屠氏,还有最大的,也是最凶险的,赤风谷余孽——迟芸。
相比起来,申屠氏就连屁也不是了,不过是个用来挑起一场战乱的借口。
可笑至极的借口。
她亲眼看见迟岚死在自己眼前,她将他拥入怀中,却无可奈何,只得看着怀中之人一点一点凉去了体温,没有了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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