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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树叶都差不多掉光了,这荒郊野岭的更不会有什么锅碗瓢盆,不过石头倒是多得很,想办法凿个洞,勉勉强强也是可以用的,只是苦了阿芸。
山林里还下着雪,要说雪水也是可以喝的,怕的是不知道哪里被野兽踩过,不知道是不是落了鸟屎,还是溪水更干净些。
不管处境如何,阿芸总是迟家的小姐。
“阿芸,你饿了吗?这是我烤的鱼,面相不好,但一定熟了。”他手干净得很,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拿着,尽量不把手放在鱼肉上,好像在捧着什么极其珍贵的宝贝。
迟芸仰面垂目,没有一丝往日的神韵。
见她没有丝毫的反应,他愣了一下,连忙将鱼皮扒掉,碳灰一般的鱼皮稀碎地往下落,夹杂着鱼肉的粘重,把那双干净的手染黑,不一会儿,便已经泥泞不堪。
他看着手里又黑又脏的鱼肉,手上忙一点一点把碳灰剔掉,却眼看着越剔越脏,越来越碎。他看不见迟芸的眼神,也感受不到手上的颤抖,只是心突然就凉了,好好一条鱼,就这么被他毁了。
他手捧着残碎的鱼肉,久久垂着头。
不一会儿,他抬头,脸上一副细微的笑,道:“看我多傻,又搞砸了。没事,还有呢,鱼肉都还在,阿芸要不然……”
要不然吃点……
阿芸怎么能吃这种东西?这种东西他可以吃,但阿芸怎么能……
“要不然,我再去捉一条,阿芸等着。”说着,他便要起身,却臂上一紧,只见迟芸轻轻拽住他轻薄的里衣,他的外衣早就都脱了下来。
眼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如果一个人在这山中,不知道会遇见什么。
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看着他,许久,她轻轻启唇:“别走。”
仿佛有那么一瞬间,一道光从他眼眸间一闪而过,他动作一顿,仿佛此刻所有都已经不重要了,曾经过往,全部化作烟云。
只要你说,我永远都不走了。
第85章 执酒交杯冰永封
“师兄!”凌芫刚一落地,便冲向已经满身是血的凌肃,只见凌肃打横抱着迟岚的尸体,面色极寒,一步一步颤颤巍巍。
“师兄!你……”
安定山被屠的消息传入流暮,就连师白也惊动了。
师白本欲不将流暮掺和进去,却没想到凌肃早已只身前往安定山,只带了几个随行弟子。
师白料想到这并非只是一场小小的家族争斗,就如当年一般。
凡事皆能细水流长,一切因皆为前事的果。人心难测,欲壑难填,曾未能达到心中欲念的,将来必成恶果。
曾经安定山与流暮两家同仇敌忾,与其他家族为敌,如今迟家遭到讨伐,流暮必然不能自保其身。
难道,又将是一场浩劫……
封禁流暮山宇,这是此刻最有效的办法。
流暮山宇灵动不止,是打开了最高禁制。
凌芫身在闭关之中,未到时间决不能擅自出来。
可最高禁制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开启的。他所知道的最近的一次开启是当年他只垂髫之时,听说也是在那个时候,他便再也没有见过父母了。
他当然知道,这是出事了。
凌芫私自出关,遭到师白抵制,流暮的弟子虽一直想要拦住他,但此时的凌芫比入关前更是功力长进不下十倍。更是不会有人能拦得住他。
在禁制还未全部打开之际,他擅自离开,去了师弟口中凌肃师兄去的安定山。
一个看似瘦弱无比的弟子名叫杜子熙,目送凌芫离开,将手中打好的一桶水送回柴房,便帮着师兄弟们一起准备防御用的灵器。
……
见凌芫前来,众家族皆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眼看着迟芸被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掳走,只留下凌肃一人抱着迟岚的尸体,那个叫司年的早已身残不堪。
……
他们或许是畏惧了凌芫,又或许是惊讶于他为何不是在闭关之中。但他们知道,凌芫这个人是不能惹了。
杨天堑眼中的血丝十分狠戾,又尽显冷漠,别人从未见过,但这种眼神,在当年他看向凌莫的时候也出现过。
是那种心中愤恨,又无可奈何的眼神,大计将成,又前功尽弃的眼神……渴望杀人嗜血的眼神……
安定山从此被上了一层血雾,翠木不在,风采不见。
冷漠的人心将这里视为藏匿仙家恶灵的地方,人们眼中平日里所看到的清秋圣地,竟然肮脏无比。
……
.
流暮。碧幽潭下。
一副全是红色的衣服,也不知是红衣还是血衣。凌肃扶在冰棺一侧,酒杯中的水波点点。
冰棺中的人安详地闭着双目。那张脸原是白如冠玉,只是不知道那唇上的朱红是未脱落的血迹还是什么,如今让那张脸更显白了十分。白净的手附在有着珠石的束腰上,还留着公子偏偏的姿态。
白银束冠,几缕细长的发丝于鬓间搭下,搭在一身赤红色的衣裳。那人躺在冰棺中,却如躺在宝玉之上。
凌肃一口饮下手中的酒,微妙的呼吸将这冰窟衬的愈发安静。
久久,他才发出一声略带沙哑的声音。
“阿岚……不会怪师兄吧?师兄私自把你带到了流暮。”
……
“阿岚怎么会怪师兄呢,师兄从来没见过阿岚发脾气的样子,师兄差点以为,阿岚是个没脾气的。这人……怎么会没有脾气,只是你从来不说。其实只要你愿意跟师兄说,师兄,什么都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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