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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并不在乎她不相信他的,就算是他恨他他也不在乎,只是觉得他们应该一直在一起。
那时候,他确实做错了一件事。她死去的时候曾说,再也不来这人世间,可他还是将她拉了回来,让她又经历了一遭苦难。
可是,他真的很想她。
他做错过很多事,后悔过,唯独这件事,他后悔不起来。
所以他还是愿意等,这次不是等她的回来,是等她原谅。
看着这盏灯,他突然眼眶有些湿了,泪流在了脸上,他本想拭去,却没想到竟越哭越狠了,直到瘫了下去,独自躲在石阶上。
他好像抬手擦掉眼泪,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觉得心痛,心痛万分。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站起身,将手靠近那盏灯,只见那盏灯越来越亮了,而自己却越来越看不清了。
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直到化作一片白雾,然后,他看见了。
他看见她站在自己的眼前,一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轻抚着,她眼角的泪水还没干,他想过去给她擦拭,却伸不过去手。
看了一眼周围,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被关进了灯里。
她在自己面前站了很久,久久不肯离去,说了很多话,他全都仔仔细细听着了。
“以安长大了,长的好像你,像个清冷的小仙君。他什么都好,喜欢看书,喜欢看玉开练剑,从来不会哭闹,就是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哪。”
迟芸坐了下来,头靠在这盏灯的面前,凌芫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睫毛,看见她的唇,仿佛就在眼前。
他伸过去手,轻抚了一下。
“我告诉他,你很快就能回来了,你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降妖除魔,护天下太平。等你回来,我们就带着小以安,一起下山除祟。”迟芸道。
“你还没见过他呢,他长得很可爱,肉嘟嘟的,就像生气时的你。你都不知道你生气的时候有多好看,可是我知道。”
她笑了起来,“记得我们同窗的时候,我经常惹你生气,就是想看你气鼓鼓的样子,就是想看你清冷的面孔之下是什么样子的,果不其然,还不是个小孩子?”
他不自觉也笑了起来,只道:“我若是知道,便天天气鼓鼓的给你看。到时候,你又会嫌我气性大。”
他说话了,一直盯着她说话,只是她听不见,也看不见。
沉寂了不知多久,才才又看了过来,在凌芫这边看,正好对视了上去。
他见这双眉眼多么好看,带着一丝柔情,却还是不减她骨子里的坚强。有时候他都在想,这个人是怎么做到自己撑着一切的。
“你再不回来,他就长大了。”迟芸的嗓音喑哑。
他无话可说,只见迟芸又一次哭了,可惜他还是无法给她拭泪。
他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迟芸不在的时候,他有些想念她,希望她快点来看看自己。
尽管她来了,他说话她也是听不见的,可他很想她,想她快点来。
有时候,他想冲出去,见一见她。
暗室里在平时是很黑的,也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长明灯里。
他想了好多话,想等他们见面的时候,好一气说给她听。
他还在想,当初她也是这般吗?
原来,是这么难熬啊。
就连死去都是难熬的。难熬的不仅是外面活着的人,还有里面死去的人。
她好久没来了,她什么时候来?
那时候,他想过很多。
我原以为你只是恨我,后来发现,你原来是完全忘记了我。
我害怕有一天,我也会忘记你,我宁愿你忘记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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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暮山宇耸立着,一到了春天,这里的山便都成了翠绿色,与冬日里的暗绿灰绿不同,翠绿更显生机。
山雾弥漫,流暮弟子们早早起来修炼,凌云和玉开领着师弟们,看着已经颇有家主的风范了。
迟芸平时不会太多管束他们,但却是经常看着以安的。
或许以安如今这种清冷的性格就是她教出来的吧?像是在照着凌芫的样子养的。
就连陈子逸来了,看见以安在亭子里读书,都不禁咋舌:“这么小的年纪,你就这样天天让他读书,你还是他亲娘吗?”
迟芸只是待在以安的一边安静地看着,道:“以安,你舅舅又多管闲事。”
以安像是个小大人一样,只是用他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冷冷道:“他只是羡慕母亲对我好罢了。等父亲回来,一定会夸我的。”
迟芸揉了揉以安的小脑袋。
陈子逸没想到被一个小孩给怼了,便一甩袖子坐在了旁边,也看着这小孩读书了。
“你读错了,这个字不是这么念的!这个字念‘煮’。”陈子逸忙过来指指点点。
“我没读错,是母亲教我的,不可能错!念‘谷’!”以安反驳,满是不屑。
迟芸见这两人在这里读书,便不再打扰了,起身离开了。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以安一边大声地念着,一边就当作是反驳了,他才不屑于正面跟这个不正经的舅舅硬怼呢。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有如皦日……
春日的阳光很好,迟芸一边往校场去,路上的流暮修士便拜见她道:“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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