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下)
明明他,婚前对她,是那样热情。
为什么婚后就变了呢?
而他也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在她提出质疑时,以开玩笑的语气回应她。
“证明我们很合拍,提前步入老夫老妻生活了,别人花费几十年才能做到的事,我们几天就做到了,难道不是我们厉害吗?”
所以婚姻的本质是让爱人变成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吗?
“你爸妈,我爸妈,大家都是这样的,结婚不就是为了身边多一个人陪着吗?我在你身边,你也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他的想法让她感到可怕,似乎在推着她一步一步踏上曾经最厌恶的那条路,她清醒地看着自己走入,却无力阻止。
在最后的理智散失之前,孟拂决心做出改变。
她向已婚朋友讨教经验,十个里有九个反过来向她吐露婚姻中的不幸,剩下的那一个已经在走离婚程序。
那人是从校园爱情迈入婚姻殿堂,十月怀胎产后抑郁,期间丈夫许多表现让她失望,积累到一定程度,在重返职场回归正常生活后,便提出了离婚。
“即使是我,一份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婚姻,我也会忍不了婚姻里的各种繁琐,曾经因为爱而忽视了他的缺点会逐步放大,到最后,我已经对他完全没有爱意而只有埋怨。”
“与其成为怨偶,不如早日分开,我不想把余生都耗在这段婚姻上,不值得。”
她真诚地向孟拂袒露在婚姻中的所有感受,以自己的经历给她提供参考,最后坦言:“我也只有一生,这一生,总不能糊里糊涂就过了。”
产后抑郁那段时间,几次她都想从楼上跳下去,没有人能切实体会到她的绝望,即使是最亲近的枕边人,都会对她的行为感到厌烦。
“你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孩子还要喝奶。”
小孩一夜哭醒几次,她听着烦,也跟着闹起来。有人抱起孩子哄,而等待她的,却是责备。
从那刻起,她感觉,即使穷尽此生,她也无法真心爱上她的孩子。
所幸她熬过去了,大难不死之后,她曾经所看重的父母、孩子和他,在她心里都不再重要。于是她选择离婚,放弃孩子的抚养权,也和父母闹翻,搬回婚前购买的房子里住,重新回归单身生活。
她的余生,只为自己活。
走至绝境,方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孟拂自觉未到绝境,她依然愿意为挽回这段关系努力最后一次。
那日,她提前下班,去理发店剪新发型,特意穿上新衣服,又到花店里插花,捧着精心呵护的花束,站在刘方宁公司楼下,等他下班。
既然他不想改变,那就由她来吧。
婚前是他主动,婚后她主动也未尝不可。
可等待她的,不是惊喜过后的深情相拥,而是刘方宁的背影和另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
两人距离不远不近,孟拂站在远处,凭着第六感察觉出他们的亲密。
他是谁?
刘方宁从未跟她说过有任何相熟的男同事。
开着车跟在他们的车后面,辗转来到一家酒店楼下,只见他们停车进去,再未出来。
此时,真相呼之欲出。
“我回来了。”
赶在十点之前,刘方宁回到家中,身体疲惫但精神满足,毫无防备走入客厅,只见暗黑一片,微弱灯光照亮孟拂侧脸。
“怎么不开灯?”
啪嗒一声,灯光大亮,刘方宁这才看清妻子的脸色,冷到发青。
“发生什么了,怎么这副模样?”
刘方宁坐到她身边,握住她手,似是握住一块冰,冰冷刺骨。
话到嘴边,孟拂犹豫是否开口询问他下午的事,还抱有侥幸心理,希望那只是个误会。
可,脖间红痕落入她眼中,向她证明,所有的猜忌都不是空穴来风。
她的丈夫,和一个男人。
可笑至极。
最大的笑话是她自己,怀揣希望踏入由谎言堆砌的婚姻,竟还奢望凭自己的努力改变他。
“工作上的事。”
随便找借口敷衍过去,刘方宁也无心探究到底,安抚她几句后便进浴室洗澡。
这场婚姻,从一开始,便是一场阴谋。
刘家父母对她的好,是发自真心,还是因为愧对于她?
他们想要儿子变成世俗眼光的正常人,所以理所当然地牺牲她,是吗?
最恶心的是刘方宁他自己。
他明知道自己的取向,却还屈服于世俗,伪装成善解人意的直男形象,在一场又一场相亲宴中游走,高高在上挑选符合心意的女性。
握紧拳头,手指在手心扣出印痕,孟拂呼吸急促,心脏隐隐作痛。
她是那个被牺牲的人。
她要怎么办?
孟拂脑子飞速运转,计划慢慢成型。
“晚安。”
屋内沉寂下来,孟拂无法入睡,背对他,睁眼看窗外。
刘方宁,你要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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