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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试图在她脸上寻找伤心或是强颜欢笑的痕迹,可找了许久,也只找到让他心中越发窒闷的释然与平静。
她是真的没有觉得难过,他即将另娶他人一事也是真的没有在她心里留下任何的伤痕。
章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许久方才暗自苦笑了一声,有些艰涩地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阿浓叫他带着忧伤与压抑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微微偏过头,看着院中盛开的雪梅答道:“表姨母生辰宴之后,我便启程去蜀中找姨母……”
“蜀中?”章晟一愣,温雅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担忧与不赞同,“蜀中眼下是樊林叛军主攻的目标,太不安稳,不然还是留在安州吧?”
“不了,”阿浓轻轻摇头,“兄长即将成亲,阿浓不好再在此多做打扰。”
婚约既已经解除,她再留在安王府里便是大大的不妥了,一则名不正言不顺,她自己处境会尴尬,二则那韩三姑娘心里也必然会不自在——哪个女子受得了整日与自己丈夫的前任未婚妻抬头不见低头见呢?
阿浓不喜欢做事情拖泥带水,也不想给韩三姑娘添堵,影响她与章晟日后的生活,遂这走是走定了的。
章晟身子微僵,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到底是我负了你,否则你何须这般奔波流离……”
“兄长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阿浓说着微微弯唇,露出一个释然的浅笑,“你若真觉得过意不去,我走的时候便多送几个身手好的护卫给我吧。”
她以为自己的安抚能叫章晟放下自责,安心地去迎接新的生活,谁想面前这清润如玉的青年却突然上前一步凑近她,带着几分难以压抑的恳求说道:“别走了,阿浓,留下来让我照顾你好不好?外头世道这么乱,你一个人我真的不放心。你不愿嫁给我做平妻便不嫁,不愿住在王府里便不住,我可以帮你另找住所……”
陌生的,带着男子特有的侵略感突然袭来,阿浓有些错愕,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这才冷静而坚定地拒绝道:“多谢兄长好意,只是阿浓心意已决,兄长不必再多说了。”
她唇边那抹浅浅淡淡,如同初绽雪梅一般清澈美丽的笑容消失了,章晟如梦方醒,半晌才握紧袖子里的双手,压下了心头从前只是一点点,如今却不知为何燎原蔓延了开来的躁动。
“既如此……”许久,他才低低地叹了口气,收起所有不恰当的表情,挤出一个温和寻常的笑意道,“罢了,我尊重你的意思便是。快进屋歇着吧,天冷,一直站在外头容易冻着。”
他不再挽留她,脸上也不再露出叫人为难的情感,这就叫阿浓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点点头,行了个礼:“是,兄长慢走。”
目送章晟离开,阿浓便转身回屋了。她走得快,因此没有看见走到院门口的青年又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她的屋子好一会儿才走,也没有看见青年走后,有个娇小的人影偷偷摸摸出了芳华院,往招待贵客的梧桐院去了。她只在进门后看到了昏倒在地的彩新和一个……
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第40章
阿浓叫秦时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几乎要失声喊出来,好在反应及时,及时咬紧了唇瓣,方才没有失态惊动外头伺候的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好半晌,她才勉强冷静下来,压低了声音问道。
“来谢谢你的重礼。” 青年双手环肩,眉目含笑,懒洋洋地倚在烛火昏黄的角落里,从容得仿佛是在自己家里。
有那么一瞬间,阿浓以为自己是做梦,因为她不知怎么地竟突然想起了元宵那晚在街上,他护着她穿梭在往来人群中,映着万家灯火低头与自己说笑时的样子。
明明从背影看就是个高大粗犷的硬汉子,可许是脸长得好,这人是意外适合昏黄柔软的光晕——叫这样温热内敛的光芒一照,他英俊好看的眉眼便仿佛生辉了一般,迫人的锋芒顿收,只剩下星星点点的暖意,在他眉宇之间蜿蜒伸展,勾勒出无限温柔。尤其他脸上那两个漾满了笑意的酒窝,更是如同冬日暖阳一般,带着足以驱散万丈寒冰的力量,直直照入心底,让人心情放松,眉眼舒展,不知不觉就放下了一切防备。
她记得那个晚上极少开怀大笑的自己唇边的笑容一直都没怎么停过,也记得那个晚上自己心底充满了久违的欢喜与充实,她还记得他们一起猜过的灯谜,看过的花灯与路过的风景,甚至还记得……
阿浓思绪猛地一顿。
原以为只是一个寻常的元宵夜,可此时骤然想起,她却猛然发现,自己对那晚的印象十分深刻,深刻到秦时贫嘴逗她时嘴角上扬的弧度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下意识抬手压了压碰碰直跳的胸口,少女莫名地不敢再想下去,只强迫自己甩开脑中的影像,勉强镇定了下来。
“不客气,那是你该得的。”她绷着脸说完便飞快地看了看一旁昏迷不醒的彩新,越发压低了声音道,“谢已经道完,不送了。”
“放心,她一刻钟之后才会醒,醒来也只会以为自己是睡着了。”
青年自动忽略了她话中的逐客之意,边说边直起身朝她走来,阿浓眼皮一跳,飞快地转过头吹灭了一旁桌上的蜡烛。
躲在角落里不动便罢了,这一走动,是生怕外头的人看不到她屋里有男人影子乱晃吗!又想到方才章晟就在外头,少女嘴角微抽,忍不住抬目瞪了他一眼,这人也太大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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