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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铁不成钢一般,诚王太妃纤纤手指指着顾值,提点道:“你又不同,婚事一是皇上钦点,二是与皇后娘家结亲,多少人盯着呢。离你父王三周年不过大半年时光,正好开始着手准备,方才不耽误你。
届时你娶亲将是我们府首桩大事,一定要办得漂漂亮亮的,千万不能让人以为,没了你们父王,诚王府就散了、倒了。”
顾采薇就近,轻轻拍哄母妃,放软语气:“母妃放心,哥哥们和我,一定不会坠了父王威名。”
顾值跟着点头应和。
诚王太妃换副强硬口吻,一口气吩咐三子:“你都这么大了,好歹是经营铺子历练过的,这次休要推脱,好好将事情挑起来。结亲不是结仇,你以后要和曹家守望相助的,妻族仅次于母族,傻儿子,你到底懂不懂?还有不要什么事都推给你大嫂。你大嫂再能耐,还能越俎代庖替你娶了?”
受这一顿教训,顾值一点儿怨言都不敢吐露了。
他和顾采薇相互配合着彩衣娱亲,又讲笑话又自嘲,就差翻跟斗了,哄了母妃好一阵子,眼看着城王太妃转怒为喜、转嗔为赞,兄妹二人才结伴而出。
放着干净整洁的青石板路不走,顾值垂着头背着手,眼睛四处梭巡,特意去踩路边被下人清扫成堆的落叶,踩到嘎吱作响。
顾采薇明白三哥心事,不过她也无能为力,只好捡起别的话头:“三哥,上次你去大皇子府,正遇四哥,什么都没说清楚,白待了一整夜。最近呢?大皇子有再找你么?”
妹妹声音娇软,问话却难答。顾值更是愁眉不展,他叹息一声,避而不谈,只是向着顾采薇摆摆手,说自己能处理好。
一看这状况,顾采薇就懂了,只怕大皇子那里,还是难缠,对拉拢三哥尚未死心,不知道对三哥说什么、做什么了。
只是不知详情,顾采薇随着三哥走下正路,沿着顾直步伐一脚一脚踩过去,泛泛劝慰:“三哥,有事不要只自己扛着。母妃还等你娶妻呢,妹妹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给你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呐。”
换来的,是顾值回身,勉强扯开笑脸,揉揉妹妹的头顶,手下不自觉使了几分力道,将丫鬟们早上给顾采薇精心梳好的发髻弄得碎发散乱。
这样一来,在顾值眼中,一脸郑重神色的幼妹顿时看着稚嫩起来,像是连自己都照料不好的小孩子,即使被顾采薇娇嗔着「三哥」轻推一把,也是有趣的。
送顾采薇到她院落门口,顾值留下一句「薇薇就放心你三哥吧」然后转身离去。
顾采薇未及挽留,实在忧心忡忡,站在原地想了一阵,便过门不入,直接去隔壁院落找四哥顾采蓟,拜托四哥多注意着些三哥动向,尤其是大皇子是否派人为难,一旦发现能够及时帮衬着些。
得到顾采蓟满口子的保证后,顾采薇终于回屋,丫鬟识书才上来为她整理发髻。
顾采薇这才想起,自己是顶着一头被揉散的发型去找了四哥,真是丢人。
幸好是四哥,一向大大咧咧,可能压根没注意到,总之没有提起。
“今日不出门了,干脆拆掉、编成一根大辫子好了。”顾采薇怀着满腹心事,轻声吩咐丫鬟。
再换上自己指挥绣娘改良过的宽松睡袍风格的家常衣裳,顾采薇看上去闲适无比,仿佛下一刻就要就寝了。
然而实际上,她端着一杯热乎乎的红枣茶,一头扎进书房里的文章山海中。
这些是存档绝密的进士考卷文章,本来说好借阅三日就归还国子监的,顾采薇却在前几日因身子不适耽搁了,早过了约定的日子。
虽然国子监并未派人催问讨要,柳祭酒半月之期没到也没上门,顾采薇自觉心虚,顾不上一篇一篇研读了,先亲力亲为抄写出来,归还了原卷方才心安。
连着三四日挑灯夜战,顾采薇笔耕不辍,终于誊写完成,长舒了一口气。
这项任务大大挤占了她待在教室的时光,与徒弟柳庭璋不过每日往来寥寥几笔,并未深谈,连徒弟暗暗跟自己闹情绪都没发现,自然不知晓徒弟新交了朋友,正是她的二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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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本身对柳庭璋就带着星宿下凡的先入好感,待到登门做客,更觉这家人情味足,身处其间如沐春风。
十一月中旬,天气不算太好,阴沉沉地不见日头,冷嗖嗖地风钻衣袍。
信这日犹豫一下,还是带着京城时兴的文房四宝做礼物,按照柳庭璋之前留给他的地址,去了柳家小院。
虽然对于秦秀才和柳庭璋并非同姓有些诧异,不过民间寡妇再嫁也是有的,像是柳庭璋这种俗称「拖油瓶」,信这几年长了见识,自然不会没眼色地问起别人私事。
叩门之后,信很快被请到正房,全家陪他落座,一碗冒着热气的冲蛋花端过来,孟氏请他喝几口暖暖身子驱驱寒气。
正房被打理地整洁清爽,家具虽然不名贵却摆放有序,映入眼帘十分舒服,坐下来隐约能闻到院里晾晒的衣物上的皂角香气,听着秦秀才努力靠近官话的口音,正面对柳庭璋这等俊秀人物,信初次登门的拘束感一扫而空。
秦秀才虽然久试不第,然而漂泊多年见多识广,为人亲善,颇有长者之风,对待信热切而不谄媚,清谈几句陪客到位了,便将主场给继子柳庭璋,分寸拿捏得将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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