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幼杉摇摇头，“我不抽烟。”
    一旁的祁邪也没有接。
    “那这些房子？”
    说来有意思，如此决绝地处理变异生物的f市，如今大部分能看到的房屋都是用变异植物的一部分做的。
    除了明显能看出是藤木质地的、街边错落搭建的临时居住地，在一些特定的区域内部，有一些巨大的绿色茧子。
    这是一种变异巨树的果实，体型硕大，外表极其坚硬，将中间掏空后是一个类似游戏仓的空壳，能容纳一个人居住、入睡。
    唐云道：“这也是陈院士的研发物，这些变异生物的活性都被灭了，现在f市人多地少，能住得起‘树茧’的人已经不错了。”
    “行了，有中科院的车在那边等着。”
    市内为数不多还在使用的小轿车，带着元幼杉和祁邪来到了中科院。
    经过层层身份检测和扫描测试后，再加上陈雪案给的通行证，一行三人才最终进入。
    只不过一路上他们遇到的人，都在用打量和探究的目光看着他们，目光总会暗暗偷窥元幼杉异于常人的发色，以及发间的花卉。
    唐云：“理解理解，这些都是研究变种生物的人，看到了难免多想。有陈院士保你，没人敢动你们。”
    将人送到三层之后，她便停了下来。
    “行了，后面的路有人会带你们过去，我等级不够，不用紧张，陈院士人特别好不会为难你们。千万记住一点，别冒犯他。”
    接待元幼杉和祁邪的，是一名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
    他腰间佩戴着特质武器，一双如鹰的眼眸扫视着他们二人。
    就在这时，一个精神抖擞带着眼镜的老人风尘仆仆，从最里面的大实验室走出。
    他打开门时，元幼杉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那扇门后是一片巨大的植物园，无数穿着科研服的研究者穿梭在其中，从那些变异生物的身上提取着研究的素材。
    老人眼睛很亮，“小李？怎么站在这里？”
    他走近之后，看到了被中年人挡着的元幼杉祁邪，视线先从祁邪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元幼杉身上。
    “是元小姐对吧？没记错的话这位小伙子姓祁。”
    他主动伸出了自己的手，“或许你们听说过我，我姓陈，叫陈雪案。”
    被称为小李的中年将领蹙了眉，挡在陈雪案的身前，“陈老。”
    他不相信任何人，更不能让陈雪案出事，更何况这两人的情况特殊，他更不敢大意。
    陈雪案拍了拍他的肩膀，“急什么，我的话你还不信吗？两位小友是我认识的老乡，我们就是叙叙旧，他们不会吃了我的，对吧。”
    头发花白的老者冲元幼杉眨眨眼，笑得像个老顽童。
    中年将士只能满脸不赞同地看着陈雪案带着那两个可疑人士进了自己的工作间，将大门关上，关闭前他还探出头来，“你可不能偷听啊！”
    什么认识的老乡，这两人的身份信息明明一个是x市人，一个是首都城人，陈老本人更是一直在另一个省份生活工作，这三人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
    中年人唤来了手下人，拧眉道：“再去查这两人的身份，一点东西不要漏掉！”
    已经进了工作间的元幼杉，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她被这里的情形彻底吸引了。
    曾经是近乎十层的大楼，如今从第三层往上都被打通，宽广无垠的室内区域，放置着各形各态、各种类别的变异生物。
    有的就种植在人造土壤中，有的被制成标本、放置在玻璃橱窗内。
    最大的那一株是棵变异树，顶端几乎顶到楼层的天顶，下方无数根系像血管似得蜿蜒，被泡在有些浑浊的液体之中。
    这里就是陈雪案的工作间，也是世界上最了解变异生物的地方。
    陈雪案双手交叉，默许了元幼杉四处参观的举动。
    待她将整个工作室转了一圈，头发花白的老人才开口道：“我很高兴你们能过来，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真正的老乡了。”
    “重新认识一下，我真名就叫陈雪案，目前是一名b级玩家。”
    眉眼间尚带着笑容的老者语气温和，一双眼眸虽不浑浊，却是久见的沧桑。
    第79章 奇变（双更合一）
    突如其来的自爆,让元幼杉和祁邪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接话。
    陈雪案拉了一下长桌旁的扶手，一株被灭了活性改造成伸缩椅的变异植株弹出,他笑道：“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在诈你们。”
    沉默半晌，元幼杉问道：“您怎么确定我们就是玩家的？”
    “从你们踏入f市后,我就知道了，这是我的融合技能,很鸡肋的能力,能够分辨出每个副本中的游戏玩家。”
    融合技能,是游戏商城中极为稀少的一类物品。
    它不同于一般的消耗类金手指,用一次下一个副本就会没了,而是可以将技能彻底融合到身体内部,无论经历多少世界都会自带能力。
    这种金手指都是超过a级的商品，本身就是天价。
    还有一种获取方法便是运气欧皇，能从抽奖池里抽出来。
    陈雪案抽出了稀有而珍贵的金手指,能力却如此鸡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好运了。
    看着面板弹幕上的信息,元幼杉知道老人没有骗他们。
    「陈雪案,b级玩家，通关游戏11场,在这个世界中没有任何变种能力只是个普通人。」
    “就算您知道我们是玩家，那和您老想要见我们的原因有关系吗？f市作为变种人的天堂，应该有不少玩家都聚集在这里吧。”
    陈雪案坐在植物形态的伸缩椅上,颇为认同点着头。
    “元小姐说得不错,f市的玩家岂止是多,估计进入这个副本的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玩家,都在这座城市里，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但他们和你都不一样，我能感觉出来，你的身体里藏着一个「觉醒者」。”
    话音一落，工作室内的气氛有些僵硬，元幼杉银白发丝间点缀的绯红花卉，仿佛能听懂老人的话、能感受到他颇有深意的目光，柔软的花边微微蜷缩，像是在瑟缩。
    它能感觉到面前这个笑眯眯的老者，手中染了浓重的叶汁气味，哪怕他已经用洗手液将手洗得干干净净。
    这代表着他曾用这双皮肤皲裂的手掌，无数次拧断变异植物的根茎，早就被那喷薄的、属于植物的味道侵蚀入骨。
    元幼杉表情怔住了，“您说什么？”
    她身旁的祁邪从进了工作室，目光就未从陈雪案的身上挪开；
    和中科院的工作人员不相信他们一样，他也从没信任过陈雪案。
    “我曾经有过一次‘生物大爆炸’副本的经历，就在上上个副本，那一次我刚刚升级成b级玩家，遇到的是个b级的混合本，里面甚至有一些a级玩家。那个副本世界中，变异动植物的变种速度和形态，比这里要棘手许多，遍地都是伪装良好的「觉醒者」，短短一两年的时间，人类就濒临灭绝的危机。”
    “从那个时候，我就在研究变异生物了，你要知道，如果单纯是拥有变异力量的人类，无论是变种人还是异种人，身体内部属于异类的基因都已经失去了活性，在人的基因同变异物基因对抗中，人类的基因最终占据上风杀灭了能量活性，也就是说变种的部分其实早就和人融为一体了。”
    元幼杉一瞬间想到了自己一路以来见到过的变种人。
    类似祁邪、苏云乐等等，他们所表现出来的能力，的确都是可控的。
    使用能力之后，他们变异出的每一寸异物，都能够随心所欲地使用。
    但元幼杉不一样。
    她体内具现出的「特殊种.迷迭梗」，虽然也能为她所用，但却并没有被完全杀活，还有自主能力。
    在击杀变异野猪时，从她脊背后分裂出的迷迭梗藤会主动扑上去，吸收变异野猪的鲜血壮大自己；
    那次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她根本没有操控迷迭梗藤这么做。
    平日花卉还会像个小孩子似的，有喜悦和颓靡的时候。
    陈雪案：“看来你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之处，不过你也不必紧张，你之所以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就说明你体内的「觉醒者」已经失去了威胁。”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的确在它试图侵蚀你、吞噬你的意识时打断了它，并成功将其吸收成自己的一份子，无论是在上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这样的案例我从未见过。”
    随着老人的话音落下，元幼杉直播间内的观众也猛然惊觉，弹幕如雪。
    「卧槽，还真是这样？！我看了这么多生物副本的变种人，只有小圆的变种能力是不可控的！！」
    「鸡皮疙瘩起来了，现在玩家到底还是不是她？难道她已经被变种生物占据了？！」
    「不可能，直播间还在就说明她还存在着，因为直播技术采取的是特殊的意识抓取。如果她的意识死了，系统会算她失败的。」
    「到底什么原理，有懂的技术大佬出来解释解释么？」
    「……」
    陈雪案沧桑却有神的眼眸定定看着元幼杉，“元小姐，你的存在是这个副本的奇迹。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
    从中科院坐车缓缓离开楼区时，一直等候在外面的唐云坐在副驾驶，眼角的余光看着身后两人。
    “怎么一出来都板着一张脸，我刚刚接到消息，上头对你们的防控程度从三级降到了二级，恭喜你们，危险解除了。”
    正说着，她腰间别着的通讯器响起。
    挂断之后，她回头看了眼后头坐着的元幼杉和祁邪，神情探究。
    “我挺好奇陈院士到底和你们说什么了？二级防控指标，却被安排进了做战队。”
    后座的元幼杉没有说话。
    她看着泛蓝的玻璃窗外的街道，脑海中回想着陈雪案说的话。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这一点在任何生物、事物身上都有体现。亿万年前的寒武纪曾是原始生物的天下，侏罗纪的霸主恐龙也掌控了地球长达一亿五千万年，然而它们的历史早已湮灭，更何况是人类。’
    ‘我们爬得太快，让其他生物苦不堪言，游戏系统只是降迟早会来临的——或许再过千万年、亿万年才会来临的「临界点」提前催生，这是必然，也是偶然。’
    雪崩前夕必不堪其重，但就算「临界点」迟早会到来，这一天也来得太早、太快。
    现在的人类还没有能和变异生物与之一敌的能力，这对这个世界、这里生活的人不公平。
    陈雪案说：‘元小姐，你是「临界点」中的「奇变」。’
    她出神中，手指不自觉地搅动着，心里说不出地复杂。
    身旁靠坐在车后座的青年和阂着眼，似是在闭目养神，他侧脸时微垂的眼眸中掠过幽冷的平静，就像他这个人一般理智、清醒。
    他对元幼杉说：“那人的话你听听就算了，不要把那些东西背在自己的身上，就算你不去，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责怪你。”
    元幼杉怔忪，片刻后轻笑出声，这也是心事重重后难得的放松，看得祁邪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