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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子夫缓过一口气来,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悄声道:要不我们去问问看?
梦知本来就是悄悄带她俩来的,并不想暴露,道:那我去了,你怎么办?皇后亲临,你觉得他还能说实话吗?
卫子夫认真的想了想,看着四周的树群道:嗯我藏哪颗树下都行!
梦知无奈道:子夫,我夫君在茂陵邑中心定了一间僻静的食肆,等他祭扫完毕,要我请他吃饭,到时候你和小锦在隔壁听就行了。
好吧
锦枫道: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偷听,这时候你怎么不拽着月皎了?就知道找我!
因为小锦姐千里眼顺风耳嘛!
我才不想当妖怪呢!
不多时,董仲舒祭扫完毕,往梦知的马车走过来,梦知嘱咐他们两人莫要出声就整理好衣服下去,面带微笑道:董国相安好,既然祭扫已毕,夫君在茂陵邑中特意备了酒席,还请用过之后再进宫请见吧!
董仲舒拱手道:多谢裴夫人和张汤大人的美意,但老夫有事在身,就先行告辞了。
董国相是要入宫吗?也不急在一时,总不能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吧?
早就听闻季兄在太学初立之前就修建了三馆,钦贤、翘楚、接士,之前一直不方便前去拜访,如今时机正好,入宫前老夫想去看看。董仲舒回头望了望公孙弘的陵墓,面带微笑,颇有感慨的叹道:若是能有老夫可略尽绵薄之力的,也算是报他不让我入长安的一言之仇了!
梦知见他执意坚持要去三贤馆,言语中还都是什么仇不仇的,只觉得自己猜错了文人相轻的风骨,生怕他去捣乱,遂开口道:董国相胸宽四海,怎么还对逝去之人的糊涂话耿耿于怀呢?如今三馆都归太学搭理,贸然上门,恐怕徒增事端,董国相又何必一回来就惹陛下不快呢!
还没等梦知多想几个理由相劝,董仲舒就朗声而笑,雪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分外滑稽,只听他笑道:裴夫人话里的意思是怕老夫去上门惹事吧?哈哈哈哈哈!
梦知一愣,辨不清他何意,只好尴尬的笑笑,解释道:公孙丞相已逝,董国相去指点一二的话,那群博士恐怕要如临大敌了。
呵呵,不至于不至于,我只是去转一转,又不是去打架的,裴夫人不说,就没人知道。
这
哈哈哈,看来裴夫人心有顾忌啊!董仲舒见天暖日清,故人坟茔高耸,碑前绿意盎然,心情甚为开阔舒展,想到张汤一向跟公孙弘交好,梦知肯定也是想护着公孙弘的太学,这才多加劝导自己不要生事的。他公孙弘竟能与法家官员相处融洽,这倒是又让董仲舒多了几分欣慰和对公孙弘的羡慕,遂开口道:众人皆知我与公孙丞相不睦,他临死前还断了我回长安的仕途,裴夫人一定觉得我肯定是来他墓前大骂的吧?
梦知暗骂这大儒真是快活成精了,想什么都能猜到,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柔声道:这董国相祭扫之礼周全齐备,妾身不敢作此猜想。
哈哈哈哈,这么想也没什么,我虽然不至于破口大骂,但却没少嘲讽了他!董仲舒指着远处的墓碑,轻哼道:哼!枉他还修我公羊家这么多年,亦有半师之谊,真是小瞧我!只要这天下行的是我董仲舒之策,在朝在野,在长安在边陲又有何区别?!
此话振聋发聩,不止梦知听了心如擂鼓般震动不已,就是在马车上偷听的卫子夫和锦枫,也面露疑惑,半带羞惭。
我都不用去打听,就知道他对陛下说的肯定是那句:陛下心志坚韧,将来必有作为,但陛下多生好奇之心,鬼怪之事玄之又玄,臣生怕董仲舒引您误入神怪歧途啊!董仲舒微微倾身问梦知,得意道::是也不是?
梦知没有答话,只是抿嘴而笑,默认了。
锦枫拽了拽卫子夫的袖子,疑惑目光投过去,卫子夫也抿嘴笑了,点点头,原话不是这么说的,意思却差不多,有时候果然还是对手之间更了解彼此。
外面董仲舒继续道:旧友逝前,恐怕就盯着我的事了,有些话,应该没有跟张汤大人说过。这次我本想与张汤大人攀谈一二的,儒家与法家最举足轻重的会面,定是可慰平生,但终究无缘啊
梦知赶紧再拜解释:董国相别误会,我夫君对您也是敬仰有加,特意叮嘱我来一早就在城门等您,只是眼前战事已开,事物繁多,这才抽不开身来。
哎!夫人不必解释,我与张汤大人并无深交,他今天做此选择我并不意外。董仲舒拢了拢袖子,正视梦知道:如今我将要抛去国相一职,索性今日就单以儒家学者身份与夫人说上一二,还请夫人转达给张汤大人。
您要请辞?梦知惊讶道:国相
不必再劝,我意已决,想得开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董仲舒想起这十四年的国相生活,过得如履薄冰,单凭多年积累的声望和陛下的看重,勉强压住诸侯的迫害,实在有些疲惫,如今调回长安无望,还不如就此放手,不然老了恐怕都不能善终,那可就输给公孙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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