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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汤在一旁有些不高兴了,俩人刚刚聊到宗室制约之法的关键之处,就被刘彻无来由的一句话给岔开了,这分明就是没集中注意力听他说话。就算事有先来后到,刘彻也是应该先听他说的,轻叹一口气,张汤坚持不懈的问:陛下,刚刚臣所奏赵王弹劾国相违法乱纪之事,您怎么看?
刘彻眼神方向没动,心不在焉的回:对,你说那个范国相,他怎么了?哦!朕知道,是侵占田地了是吧?那就按律办了吧!
张汤停了两秒,说:范疆由已经是上上位赵国国相了,如今这位姓张。所犯之事是管教下属不严,以至于对一位大儒量刑时,过于宽宥,赵王认为不堪大用,请奏罢免,而臣在翻看卷宗之时觉得此举过于严苛,且赵王更换国相的频率也太高了些,以至于平均下来,一年之中,足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没有国相在任的。臣觉得应该彻查赵王用人之处,是否有故意栽赃嫁祸之嫌?
刘彻消化了一会张汤的这番话,但是也许信息量太大了,就像是刚吃完一顿饱饭一样,好吃是好吃,但是吃完似乎立刻就进入了一段脑袋放空时段,神思飘啊飘不知道飘到门外哪里去了,以至于他就抓住张汤最后一句话了,反问:谁栽赃?该查就查吧,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来报朕么?
张汤手上一抖,一滴墨汁就这么落在了写好好几排工工整整字迹的竹简上,他认命的拿起旁边的小刀把竹简拆开,坚持不懈的重复了一遍:陛下,赵王自袭王位后,更换官吏的频率实在是有些太高了,不止是相国,两千石以上的重臣就没有一个任期超过两年的,总不能每次都那么巧,陛下任过去的人都被他发现了严重的不法之事吧?所以臣觉得应该派相关官员前往彻查一番,不然对于朝野的有用之才也是一种损耗啊。
嗯,朕哦,朕知道了。赵地呢,目前是是以冶铁铸造为重,大部分军中兵器多产于此地,若不是握有彭祖的实证先放放吧。刘彻转头望了望张汤,见对方似乎还要再劝,垂了垂眼,挂上个疏离的笑容,换了个话题问:之前你手下的御史中丞李文因图谋不轨被判决死罪,最开始是谁告发的,你知道吗?
张汤心里咯噔一下,这李文之死,虽然不是自己下套的,但是下套之人是心爱的属下捏准了自己的心思做的,他怎么会不帮忙遮掩。所以面上分毫不显,缓缓的露出个惊讶的表情,说:这大概是因李文以前的熟人怨恨引起的吧?具体告发之人究竟跟李文有何恩怨纠缠,因为确实查有实证,臣,还真的没有想着去调查这事。
哦~刘彻微微点头,没有再追问,收回了犀利的目光,继续看他呈递上来的奏章,不再言语,刚刚所说的仿佛只是随机想起,又随机谈到,但张汤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贴心的臣子,有些事情刘彻不说,不代表他真的不怀疑。
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窗外沙沙的雨声也好像被放大了一般,落进了张汤的耳畔,张汤动作分毫不乱,把带有污渍的竹简片拆下来,扔进火炉里之后,就继续写刚刚刘彻说的崤山盐铁财用,匈奴浑邪王归汉那年之后,干旱带来的影响并没有很快恢复,张汤和刘彻的想法一样,都愿意一味的依赖豪强豪强商贾救市,却依然没有想出好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刚才那个略带怀疑的询问虽然让张汤隐隐有些不安,但是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刘彻面前说谎了,此案证据完备,就是翻案他也不怕,所以谈不上慌张,若是陛下想动自己,事情多得是。
况且是对方先针对他的,就别怪自己手下的人想办法要拉他下水了。
告发李文的人,张汤自然心中有数,是他的手下,也是半个知己的鲁谒居,如今也是身患恶疾,重病在床了,前几天自己去看他,面色都是惨白如纸了,可惜此人没个一儿半女的,不然自己还可以拜托梦知给他的后代找个归宿。
想到了妻子,张汤内心就软得化成了水,想着卫伉代长平侯夫人常去拜访,梦知每次都特别高兴,家里两兄弟和卫家那三个,总能把冷冰冰的家里变得很热闹。
比他还要古板守旧,还略带刻薄的母亲都很喜欢那样的氛围,加之自己也常能吃到夫人亲手下厨做的大宴,其他也不在乎了。
夫人有一手惊艳的厨艺,却偏偏不爱经常下手,总拿人少,不值得开大宴的理由来搪塞他!想到这儿自己心中对卫青分走了刘彻关注度的事就没那么大怨气了。
去再请皇后!一个时辰后,刘彻又开口了。
张汤这次也不在乎雨是不是更大了,很有眼色的告辞。
雨天虽然出行不便,却难得的清爽,刘据是为着刘闳封地的事情见卫子夫的。
刘闳也算是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叫着刘据长大的,齐王的分封下来之后,眼泪汪汪依依不舍的跟刘据住了好几月才走,紧接着就是两天一封的信飞似的送向太子府。
刘据也有些不忍心,到底就这么一个亲近的同父弟弟,虽然他的太傅卜式是自己和母后商量后定下的,但太傅有地位无实权,多有不便,所以刘据和张贺一起捋了卜式这些年的政绩和官声,打算给卫子夫看看,再转递刘彻,给卜式升为丞相,帮他治理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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