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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师有一儿子,乃是府中这一辈唯一的男丁,府中在他之前连添了四个小姐,直到宋太师四十余岁才得了这个儿子。
唯一的儿子都是珍贵的苗苗,老来得子就更是不得了,这孩子从小就是举家上下的宝贝疙瘩,要东绝不往西,说吃鸡就没人敢杀鱼,这样的养法,不由长得歪了些,养出了一副骄横跋扈的性子,小的时候称霸府中,等到长大了,就成了响当当的京中一霸。
原本这公子哥儿嘛,有个大权在握的爹护持,长姐还是宫中荣宠无限的妃子,只要不做什么犯上作乱的大事,大家都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偏不巧,公子哥儿最近惹上了人命官司,被人家告到了京兆府。
这官司的缘故说来也不稀罕,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圣人都有七情六欲,宋公子理所当然的未能幸免。
京城中有一卖珠宝的商户,膝下有一女儿甚为貌美,宋公子那日本是陪着相好去逛,却一眼就瞧见了她,眼前这美人年方二八,生的杏眼桃腮,不施粉黛反倒胜在天然,一动弱柳扶风,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宋公子也是人模人样的长相,更兼锦衣金冠,风流倜傥,多看这几眼难免不教姑娘家脸红。
美人含羞带怯的样子更是让人心生怜惜,宋公子一颗心便落在了珠宝铺子里。
宋公子虽风流,却是个体贴的情人,花钱从来大方,从此后常常单独光临绸缎铺子,只说是替自家亲娘选料子,眉来眼去间,美人也不禁对他有了意思,然而这体贴也有限度,眼看都一个多月了,姑娘还是害羞的连手都不准拉,便有些不耐烦,终于一日趁姑娘同好友出去游玩,派人下药绑了扔到自己床上。
姑娘醒后丢了清白不说,还识破了情郎真面目,更不知如何面对父母,一时羞愤难当,想不开便一根白绫将自己如花的生命结束在了一根房梁上。
这恶霸强项民女的戏码并不罕见,宋公子却声称乃是夫妻俩贪慕虚荣,私下里允诺将女儿送给了自己,因女儿死了勒索钱财不成,才恼羞成怒翻脸不认将自己告上公堂,绝非什么良善之辈,身边的小厮随从纷纷表示可以作证。
然而怪只怪这宋公子行为不端太过,这话说出去无人相信,京城中早有不满他霸王行径的,听了这话义愤填膺,更不乏家中养有娇女的,对此感同身受,生怕同等的事情落到自家女儿身上,一伙人堵在京兆府门前,慷慨激昂的要京兆尹大人秉公处置,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万万不可屈于权势,徇私放纵。
孙大人为此每日长吁短叹,刚过四旬,生生愁出了鬓边白发。
宋公子声明太过狼藉,不判么,便得罪了民心,自己怕是走到街上都要被扔臭鸡蛋,可是若真的得罪了宋太师,别说乌纱帽,项上人头能不能保住怕是都要另说。
事关宋太师,舒嫽不由得也跟着多留意了些。
与此同时,崔绍也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崔绍与□□交往密切,和府中一些幕僚自然少不了往来,数个读书人共侍一主,难免各怀鬼胎,可无论如何,面上总得是和和气气。
而宋太师乃是秦王的外祖父,同气连枝自不必说,是以偶尔从他们中听说些宋家的事也不足为奇。
这日崔绍同几个还算交好的幕僚出去喝酒,席间有一人说漏了嘴,宋太师不仅想要花钱买了那夫妻封口,更要向京兆府尹孙大人施压,最后,便要按宋公子所说,乃是那两夫妻拿自己女儿攀附权贵,人财两空之后怒而翻脸定案。
这幕僚原是宋家的一个远方亲信,说出来的话还有几分可信。
其实想也知道,宋太师就这么一个儿子,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命送断头台。
舒嫽心中有些踌躇,眼看着皇上越发容不得太子,而秦王更恨不得自己同崔绍成婚之后便嫁夫随夫,虽然太子殿下心中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信任,她却不敢掂量这储君的信任能有多少斤两,日子久了,只怕太子也会同自己离心离德,若是能借此案一举扳倒宋太师,那么秦王便从此不足为虑,眼下这样好的机会,若是不去把握,实在可惜。
然而若是想要搀和,又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最为妥当。
舒嫽左思右想,派人给孙大人送去两包上好的茶叶,就说听说京兆尹事务繁杂,慰劳他最近辛苦。
其实孙大人同自己一向有些个交情,不过此人素来是个惜命的墙头草,油滑得很,太子和秦王谁也不肯得罪,自己派人送茶叶过去只不过是试探,即便不成,两包茶叶而已,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果不其然,到了晚间,孙大人便偷偷来到了相府。
他既不愿违背民心,被人骂作与奸人沆瀣一气的狗官,更不愿同宋太师为敌,累得人头不保,可是世事难两全,正在自己愁的不知如何的时候,舒相送来了两包茶叶,他当即决定,此次就做一个好官,至于自己顶不住的威压,便交给能同宋太师抗衡的人去顶,不失为一个两全之策。
舒嫽先是同他客套,斜着眼睛打量他道:“孙大人近来辛苦,本相记挂孙大人,因此派人送去两包茶叶,本是不成敬意的,连累孙大人亲自上门道谢,本相却是过意不去了。”
谁知孙大人直接便一揖到地,道:“下官是来求相爷救命的。”
舒嫽竟就受了这一礼,面上还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闲闲的道:“孙大人这话却奇了,我不过一介弱女子,虽担了个丞相的虚名,寻常的忙帮也就帮了,只是救命,却实在不敢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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