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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见气氛不对,便赶忙出声打着圆场。一面戳着二姐的胳膊,叫人给几分面子。
福娃不懂这桌面上的风起云涌,瞧见炙肉,便口齿不清地说要吃。福娃趴在二姐腿上使劲撒娇,小孩子若有心,便能瞧见此刻自家阿娘脸色阴沉,似要吃了人一般。
“我来喂,我来喂!”小娘见福娃一直大声闹着,便把人抱到自己腿上,给福娃拿过肉,叫人少说些话,多吃些菜。
张儒秀坐在这桌,便成了外人,成了客人。
若是成婚前她与二姐一桌,又见人脸色不好,定要细声询问一番。可如今桌上情况实在是太乱——大娘宠着那娇俏的外室,小娘看着二姐的眼色,时不时地往庞籍那处瞟几眼。她自然要站在二姐身边给人撑腰的,娘家人来,便是这个作用。
可先前阿娘每每给她送信,总要提一句那外室不好惹。大字不识几个,偏偏生了个小肚鸡肠,动不动就要在庞之道耳边告状。庞之道心向二姐,可那外室是自家老娘塞给他的,他也不敢不从,自然也得做一番表面功夫,宠着那外室。
何况那外室如今还怀着身孕,府里也没人敢惹她。二姐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
张儒秀此时可得仔细斟酌语句,哪句话说得不中听,遭外室呛一句也就罢,她怕的是走后外室找二姐的茬子。那时候娘家人不在,二姐还能朝谁倾诉?
此刻,张儒秀也只能在桌底下暗自握住二姐的手,心思可没停着。
表面上受着那外室的气,内里她可较着劲头呢。
“许娘子娘家是在苏州么?”张儒秀敬着酒,满脸笑意地问着。
外室虽是疑惑,却也应着:“正是。不过娘子问这些事作甚?”
张儒秀嗳了声,说着早就想好的一番说辞:“我家官人,前几年在苏州做过官,也有些人脉。早先隐隐约约地听过许娘子家里的事,如今蓦地联系起来,只恨那几年没能给娘子家关照。”
许娘子家在苏州,自家爹爹是小官,官场上熬不出头,又做了些小生意,仍是不景气。后来也是攀上了庞家这高枝,才逐渐攒着名气。
家境不好一向叫许娘子在一众安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如今见张儒秀满脸真诚地说着这番话,她心里难免有所动容。
“幸好我随官人离开苏州前,也认识了不少经商的高人,交情甚好。方才唐突,也是想尽力提拔娘子家里一番。毕竟,说到底,咱都是一家人不是?”张儒秀话里带有引诱之意,娓娓道来。
许娘子听罢,脸上的雀跃之情都快要溢了出来。
“既然如此,那便麻烦娘子了。”许娘子将盏里的酒一饮而尽,说道。
张儒秀笑着说好,低头一看,原来是二姐轻轻掐着她的指间,叫她不要再逗弄人。
外室是个没心机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偏偏平日里行事又风风火火,总是无端惹起气恼。二姐听完张儒秀的话,自然清楚她的心思。
张儒秀哪里是真心想帮着许娘子重振家业呢?分明是先试探一番,确定下来后,想背地里阴人一套呢。
“莫要放肆,容她去罢。”二姐轻声吩咐着。
她与那外室的恩怨,自然不想牵扯到张儒秀身上去。
“不要玩过火了。”二级说道。
张儒秀点头,“想哪儿去了?我既然放了话,要关照她,自然要说到做到。”
这句话一时叫二姐分不出真假来,只是叹着气,纵容着此番行径。
张儒秀得了甜头,也不再把心思放到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只是缠着二姐,跟人说说这几年的事。
放眼望去,这一桌上,大娘子与外室聊得火热,有说有笑的。外室不聪明,却会讨好人,这点就够大娘子喜爱的了。小娘疼孩子,抱着福娃,只觉着哪怕小娃娃要天上的月,她也能想尽法子给人摘下来。
而张儒秀与二姐,聊天谈地,仿佛又回到从前在汴京的那段日子里,无忧无虑,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男子间谈的也是往事。前段时间的战争,如今的新政,往后的调任,都是个话头。三人聊得火热,一发不可开交。
“只可惜新政刚开始做时,势头好。到了今年冬天,早已显了疲惫之态。”庞籍说道。
司马光这几年一直守孝在家,攻读史书,对近日的朝政大事倒是不太敏感。如今听庞丈这般一说,心里沉着,满是不解。
“我倒觉着,新政是从一开始,就走不长远的。”庞之道叹着,“这些法子,譬如精贡举,抑侥幸,出发点虽好,可难免做得太过极端,一时雷厉风行地推了下来,有些人受不了,站起身来说反对。”
庞籍听罢庞之道这番解释的话,颇为欣慰地点着头,“是啊,是得罪太多人喽。更何况,希文与彦国这些人,心思本就不坚定。就说说希文,官家的旨意下来之前,我与他通过信。他这人啊,压根就没对这次改革抱有十成十的把握,左右摇摆不定。改革派自身就动摇,夏竦风一吹,新政便搁置了下来,也就走到了如今这般境地。”
司马光听着庞家父子一来二去地说着,心里颇为感慨。
“原来是这样。”司马光叹着气说道。
庞籍瞧见了司马光的失落之心,也清楚他心里想着什么事,拍着他的背,安慰着:“君实,这才是常态啊。哪有一蹴而成的事?都是后人踩着前人的肩背一步步走出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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