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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毕,便领着众人一同进了园中。
荷塘边上那一溜落地小灯点亮了,有了叽叽喳喳说笑的人声,这夜里显得有些冷清的园子,立刻热闹起来。
稻香园里的厨子和伙计,有一个算一个,都留下了没走,孟郁槐和孟老娘自然也是不会离开的,锅灶下炉火熊熊,腾腾的热气卷上半空,混合着浓浓的香气,盘桓不散。
过中秋节,月饼和柚子、橘子各色瓜果自然是不能少,下午花小麦又打发伙计去城里买了两只桂花鸭,并着那几坛桂花酒,都摆在长桌上。
徐二顺送来的毛蟹还有不少,倒入绍酒腌醉之后洗净切块,一半用葱花和鸡蛋汁做成清淡嫩滑的芙蓉蒸蟹,另一半却是重口味,炸成微红色之后,毫不客气地挖一大勺辣椒酱,与葱段、姜蒜片烹制成油爆爆的香辣蟹。
还有以鸡脯肉和豆腐做成的小莲蓬,淋上柔和的清酱,入口香软,再摘几片荷花瓣点缀,红绿可爱,莫说吃,即便只是看看,也叫人心下喜欢。
庆有、吉祥几个年轻的伙计,自打进了园子就满心里兴奋,围着鱼塘跑了一圈,又是吆喝又是笑,玩得不知姓甚名谁。谭师傅和汪展瑞年纪要大两岁,到底老成些,便只坐在塘边就着满桌菜肴饮酒,孟老娘也是惯爱吃两杯的,端了一小碟辣蟹坐在稍远处,剥着蟹吃着酒,倒也自在。
花小麦在厨房中,被番椒呛人的气息熏了一下,略觉胃里有点翻腾。她是不敢直接往那沁凉的石墩子上坐的,就搬了张竹椅安置在桌边,刚刚坐下,就见那汪展瑞捏着一条蟹脚,朝这边扬了扬。
东家你的厨艺果真了得,这蟹又辣又麻,好香!前儿我还跟你提过。得空要与你比试来着,那话你就当我没说咳,跟你一比,除了茶叶菜之外。旁的菜肴我根本就拿不出手!
他平日里是个不言语的,且多少性子有些古怪,今日也是因为吃了两口酒,将那话匣子彻底打开了。倒比寻常要活泛许多。
花小麦也冲他一笑:切磋倒是无妨,包括你和谭师傅两个也是一样,只要别伤了和气就好。厨艺学得再精,也未免有不擅长之处,咱们三个手艺都不赖,互相提点着,是好事呀!
一头说,一头又指着离她不远的周芸儿:还有我那个小学徒,两位若有空闲。也帮我带带。传她个一招半式的。姑娘家学厨格外不易。还要请两位多照应。
周芸儿听见她忽然提到自己,一张脸登时红透,想了想。起身冲汪展瑞和谭师傅行了个礼。
我是不耐烦收学徒,但她若有兴趣。我也不会吝啬汪展瑞点一下头,还想接着往下说点什么,忽见花小麦旁边,孟郁槐递了个小碗来,便赶紧住了口。
这东西性寒,你现下不能多吃,尝一点就算了。孟郁槐将声音压得很低,似是不想引人注意,倒是那荷花莲蓬,豆腐做的,没坏处,你多吃点没关系。
他这样体贴,花小麦心里自是高兴,然而饶是脸皮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仍觉有点不好意思。眼梢里带到左手边的春喜和腊梅已经露出一脸瞧好戏的模样,分明是随时打算调侃两句,便飞快地笑着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别操心了,也去吃点甚么呀。
又指指正捏了杯子喝酒的孟老娘:去陪娘吃两杯也好。
孟郁槐晓得她的心思,笑一声点点头,起身去了。花小麦便又转头看看汪展瑞:团圆节只能在铺子上过,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有点委屈了大家。汪师傅的家里人
没有家里人。那汪展瑞也不知是不是被她和孟郁槐那一幕给刺激了,语气有点硬,我就是独个儿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这话真有点不好往下接,她总不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帮他娶个媳妇吧?
顿了顿,她便又望向谭师傅,未及开口,那人便苦笑着道:我媳妇领着孩子住在城里,也算是能做伴儿了,我用不着太担心。
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烦恼啊
花小麦在心里琢磨了片刻,隐约生出个念头来,也没打算这会子就细想,将话题岔了开去,拣些没紧要的说说笑笑。
欢闹了足有一个时辰,夜深了,因明早还要开铺,大伙儿便陆陆续续地离开,鱼塘边只余下孟家三口人。
桂花酒香醇而微甜,吃的时候很爽口,后劲儿却颇足,孟老娘不胜酒力,眼睛开始发饧,坐在石墩上打盹儿,脑袋时不时往下一栽。
孟郁槐取那完整的柚子皮,穿上线里头搁一截儿蜡烛,做了个简易的柚子灯给花小麦玩。灯光暖融融,隐约散发出一点柚子皮的清香,虽称不上十分漂亮,花小麦却很喜欢,拿在手里把玩不休。
不远处传来孟老娘的鼻鼾声。
她偏过脸去看了看,便抬头对孟郁槐道:你人高马大,轻易不会着凉,把外头衣裳脱了给娘披上,省得回头害了风寒,浑身都难受。
孟郁槐应了一声,果真脱了外衣盖在孟老娘身上,思忖一回,干脆将她挪进安稳的椅子里,让她舒服歇一会儿。
这还是咱头一回一块儿过中秋呢。见他回来了,花小麦便抿了抿唇,今年是三口人,明年这时候,就是四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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